广德二十五年十一月十五,冬至日。
漫天飞雪中,辽源城再度易主。
昔日威风凛凛的天王军首领方鼎率千余残兵弃城而逃,大楚官军重新接管辽源城。
出逃前,愤恨的方鼎纵兵踏平张、王两家,几乎绝其满门。唯有此前通过秘密渠道出城联络上官军的两家少主得以存活。
前任辽源县令早已死于天王军审判之下。新的辽源县令随官军的到来而走马上任。
但百姓的日子并未恢复平静。
先是官军入城之日,领兵者不加节制地放纵他们为所欲为;而后新任县令入职,所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恢复民生,也不是安抚百姓,而是马不停蹄地填充县衙府库。
须知天王军来过一趟之后,县衙府库已空空如也,比耗子光临过的粮库还要干净。朝廷又不曾拨款,又如何填充府库呢?
当然是老一套,搜刮民脂民膏!
不等这位县尊大人想出合适的借口,便如同瞌睡来了立刻有人递上枕头——
与天王军结下血海深仇的豪绅余孽将矛头直指城中百姓,指控他们曾“箪食壶浆”以迎贼军,甘愿从贼而不思朝廷天恩。
辽源的父母官、新任县令狂喜。
如狼似虎的官军开始挨家挨户搜查。
百姓的冤屈与血泪,此刻不值一提。
源源不断的民脂民膏流入空荡荡的府库,挺着将军肚的辽源县令嘴角咧到了牙根。
费尽心思当官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他被白花花的银钱与米粮迷花了眼,只感觉偌大的辽源便是他予取予求的后花园,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永远不会割完。
下面的小吏与被喂饱了的官军更是欢喜。大人喝肉,他们喝汤,怎么不算共赢呢?
只有辽源百姓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雪越下越大,这个冬天出奇的冷。
辽源城在死寂中醒而复睡,睡而复醒。
许多百姓饿着肚子一夜捱至天明。
他们最后的口粮进了县衙的府库。
反贼来时,没能夺走他们的粮食;仙师在时,不曾收取他们的献礼;朝廷官军终于收复辽源,反而不肯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于是,饿昏头的人抄起扁担与锄头冲出家门,踏上一条或许会死,但至少有希望活的道路。
与此同时,天王军并未走远。
短短时日,他们的队伍重新壮大。千余残兵在新生力量的补充下扩张至四千人马。越来越多活不下去的百姓投奔这支队伍。
藏身山野之中的他们早已受够野外的风沙与霜雪,在冰天雪地中冻死饿死者不下少数,他们要重新回到那温暖的壁垒中,他们要为死去的兄弟复仇,宣泄一腔怒火!
狗头军师为方天王献上了一条“绝妙”的计策。
——尊奉“玄微上师”指引,以“替天行道”为号,团结辽源百姓,共抗大楚暴政!
十二月初九,一则消息震动安平。
辽源百姓暴动,天王军趁势而起,三日下辽源,以水筑城,凝水成冰。天王军与百姓齐心协力,官军数度反攻,竟不能克!
于是,这伙反贼的首领方鼎,以及神秘的精神领袖“玄微上师”,都出现在安平郡守的案上,想必很快就会名扬安平。
倘若侥幸不死,或许还会声动冀州、乃至大楚。
玄微上师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广德二十五年的尾巴就这样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度过,初春的朝气再次唤醒大地时,越殊的脚步已横跨大半个安平郡。
一路上,他见到更多的动乱,有人饿死,有人病死,有人死于刀兵……越殊只做了一件事,救下面前每一个尚未咽气的人。
金手指记录了越殊的收获。
[真名:越殊]
[魂能:7]
[寿数:19]
[功德:8427]
[备注: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已经走在正确的路上。功成之日,前景自生。]
来不及为即将达成的目标而激动,甫一进入新的县城,看见城门口明晃晃贴着的官府文书,越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辽源百姓暴动?
……辽源城几度易主?
……反贼精神领袖玄微上师?
越殊缓缓打出了一排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