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他的却是一闷棍,巨大的力量击中脖颈大动脉,造成短暂失血性晕厥。
再醒来时,已经置身轮渡,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笑着告诉他,要拿他跟父亲换取三千万美金,不许报警,否则就直接撕票。
而电话那头的父亲,只是淡淡地回复:“会报警的。”
一句话,将曾经的父慈子孝残忍撕碎。
也是很久之后闻鹤之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闻老爷子用来捆住黎秋的一个工具。
黎秋因救他急火攻心去世,闻鹤之对于闻老爷子也就没有了价值。
而那通短短不到十秒的电话,成了他从天堂跌入地狱的通行证,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拿不到钱反被威胁,暴怒地想要撕票,但又产生了更恶劣的想法。
他要把闻鹤之买到缅北,然后录下被虐待的视频,让闻老爷子这辈子,永远永远也找不到他的亲骨肉。
轮船需要经过南海,穿过马六甲海峡,前往孟加拉湾。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闻鹤之选择跳海,与其被卖入园区生不如死,不如赌一把或许能博一线生机。
海上的夜冰冷刺骨,腥咸的海水倒灌进嘴里,受伤的左腿几乎没有意识。无数次意识逐渐迷离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咬破舌尖,靠这刺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终有一天,他会完好地站回父亲面前。
好好地问一问他,曾经的一切是否真的只是逢场作戏,放弃自己的那一刻是否有过一秒钟的犹疑。
最终闻鹤之赌成功了,在海上漂泊三天后,他被出海的渔民发现,送至南市孤儿院。
一座交通闭塞的小城里,一家无人问津的孤儿院。
受伤的腿被打好石膏,安置在轮椅上,连上厕所都成问题。
短短不到十天,少年从天之骄子跌落地狱,一身傲气被磨灭干净,剩的只有满腔的怨恨和执念。
孤儿院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他整日阴郁坐在轮椅上,并不与老师同学交流,也早就被同年纪的小孩子列入讨厌且可欺负的名单。
起初只是些简单的恶作剧,他懒得计较,但后来逐渐演变成言语辱骂,甚至抢走他脖子上母亲唯一留给他的观音吊坠。
“还给我。”小闻鹤之坐在轮椅上,阴恻恻开口。
“略略略——”
“小瘸子,想要就自己来拿呀!”
为首的高壮男孩一边朝他做鬼脸羞辱,一边细细打量着观音吊坠,无论是成色还是样式,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新奇极了,想占为己有。
阴郁夜色里,小闻鹤之额角的青筋隐起,眼尾也是一片猩红,恨不得用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着撕碎。
要是在平常,他甚至都不用多说,只需要一个眼神,手下的人就会自动处理掉这些不长眼的混球。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蜗居在轮椅上,拖着裤管下沉重的石膏,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像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老师来啦——”
清脆童声恰如乌云消散,皓月当空。
怕老师是人之常情,所有作恶的男孩全部慌乱而逃,就连那枚观音吊坠也被丢在了尘土里。
小闻鹤之努力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去够那枚吊坠。却被一只瘦小的手抢先一步捡起来——
这里的弱肉强食,父亲伪善,母亲离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闻鹤之已经学会用最坏的心思揣测别人的用意。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女孩。
个头不算高,扎着麻花辫,至多不过五岁,穿着一件明显陈旧宽大不合身的白色裙,胳膊两边因为营养不良身体干瘦,一阵风吹过,袖管激起空荡荡的波。
孤儿院孩子多,管理人员却不多,再加上物资有限,大多数孩子其实生活的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连基本的个人生理卫生都成问题。
眼前的小姑娘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衬的童趣天真。
在闻鹤之打量小姑娘的同时,她也同样打量着他。
似乎对眼前这个大家眼里不好相与的人,充满了好奇心。
一双天真水汪汪的眼睛看到他轮椅的那一刻,似乎从那一刻有悲伤一瞬而过。
闻鹤之并不在意这一瞬间的动容,或者说他自从腿伤后,拒绝一切人靠近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眼神。
“老师呢?”他只是平静无波地问。
“老师没来,”小姑娘揪着裙摆,似乎在擦拭着什么东西,月光下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闻鹤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颇有些残忍的意味:“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他阴暗冷漠。
当然,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示好。
“可是不撒谎,你的东西就要被抢走了呀。”
轮椅窄窄的扶手上,递过来一枚吊坠,被擦得干干净净。
闻鹤之视线轻顿了下,和玉佩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颗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