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韵宜把那封鼓鼓囊囊的信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还有其中夹着的香囊。
展开叠成三折的信纸,上面写的大致意思为一个少女在控诉自己每日的生活。
晏婳说她日日都要喝好多好多黑漆漆的茶水,她不喜欢喝,可晏家二老又看的紧,还总往她屋子里端。渐渐的,叫她身上都染上了那些难闻的气味,幸好府内的赵伯伯有办法,送了她一个宝贝,一下子就把那些难闻的东西全部赶跑了。
信的结尾,是少女在说自己如何聪明,以宝贝丢失为由又向府里的人要了一个。
信封一打开,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
昭韵宜听凌郁说过,晏婳几乎每日都在喝药,既如此,她说的那些难闻的气味大概就是日积月累残留在身上的药香了,而那赵伯伯,应该就是晏家给她请的郎中吧。
有香囊在,自然而然也就把那些苦涩的药味覆盖下去。
可对于信中提到最后一句话,昭韵宜却有些疑惑。
“只要戴上了,娘娘就和晏婳一样,身上再也不会有这些难闻的气味。”
她清楚信中所说的是什么气味。
可……她早早就不服药了,身上又怎会闻出。
几乎下意识的,昭韵宜抬起袖子。
她每日所穿衣物都是由宫女提前用熏香薰染过的,选取不同香料精心配制,近日她犹为喜爱香气浓而不烈的玉华。
“娘娘……”
素玉不明所以看着昭韵宜做完这些动作,然后转而看向她,示意她走近,问伸出一条胳膊,问她可有闻到什么气味。
“娘娘身上全部都是玉华香呢。”素玉不明所以却是照办。
应当便是晏婳闻错了吧,她的揽阙宫内怎会有药汤的苦冽味,昭韵宜如是想。
——
皇宫另一头,瑶光宫。
“妾身参见贵妃娘娘。”淑妃屈膝朝窗边站着的女子柔声行上一礼。
芍药花饱满盛开,因放在窗边,晒的久了外面那侧不免有些蔫了下去。
“淑妃怎么来了。”慢悠悠剪掉刀背下枯败的残叶,片刻后,罗轻黛漫不经心开了口。
似没听出罗轻黛话外的轻视,淑妃直起身瞧着背对她的背影,唇边挂着清浅的笑意。
“回贵妃娘娘的话,妾身今日过来,其实是有要事想要请教贵妃娘娘。先前娘娘出于对妾身的信任,把处理六宫要务这样的重任交付了下来,妾身心中万分感激,最近几个宫中出了事,妾身前便命人去敬事房取来了这本名册。”
“本意是想看看那些小宫人们有没有偷懒,再顺便检查一下哪处还有什么纰漏,可这一看,竟发现还有许多地方看不懂,听闻娘娘今日下午有空,便特意赶来灵华宫请教。”
淑妃说话时,兰儿已将那本厚厚的蓝色封皮的册子放到罗轻黛身旁的矮几上。
罗轻黛不知有没有看见,也或许压根不在意,继续手下的动作,半个眼神也没往那册子上瞧。
对于她的无视,淑妃也不恼,往前迈了半步。
蹙着眉,疑惑不解:“其实说及这册子,妾身派人去敬事房时还听说了件奇怪的事。”
“宫女回来告诉臣妾,说她取册子时,管事的小太监还和她说了句话,贵妃娘娘可知那名太监说了什么?那太监说,就在臣妾取这名册前不久,方有其他宫里来人问他要过。”
说到这,淑妃又听见那方不紧不慢声音:“你想要说什么。”
淑妃笑了:“贵妃娘娘哪里的话,妾身也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你我二人皆不得陛下宠爱,若再不主动为自己争取谋划些,怕是哪日就要被陛下彻底遗忘了去。”
她的声音里似乎包含着无限的叹息:“这些道理,臣妾自然懂得,只是妾身不知道,娘娘拿它的原因是否和妾身拿的相同。”
殿内安静良久。
淑妃也不再开口,就慢慢等着回音。
“可惜你会错了意。”罗轻黛开始修剪另一盆芍药,音色质冷,却是吩咐:“银香,送客。”
兰儿立刻上前拦住。
“妾身不明白,贵妃娘娘为何总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淑妃走了过去,又在距离罗轻黛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捡起掉落在地的芍药,递到她面前,微微颔首叹息。
“如今那位昭仪一支独秀,陛下眼里只有她,如此下去,也许再也容不得看不到如你我这般可怜的人,就算娘娘这芍药开的再好,也可能永远看不到它在阳光下再聚光芒的时候了。”
芍药开的如何艳丽,也终究比不得牡丹得天独厚的色泽。
淑妃把那支鲜艳欲滴的,红的似火的芍药重新轻轻插回花繁叶茂之内,半垂的眸子缓缓抬起来,和罗轻黛睨来的视线不遮不掩对上。
惆怅着道:“可惜了,就算再像,只要有那茂盛的一支在,其他的便永远都不可能出头。”
空中漂浮的花香似乎都变得紧密了起来,在这小小一方天地内,越聚越浓。
“娘娘难道就不着急吗?”对方良久的沉默促使淑妃再次开了口,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
“急什么?”罗轻黛反问。
“心中所望落空,一辈子再也求之不得。”
淑妃来前已经听说过今日上午灵华宫方有宫女去过养心殿的事,如果得到应允,面前的人又怎还会得闲待在里,早该着手准备去了。
陛下拒绝了贵妃的请求,来看一眼都不愿意。
话落,意料之外的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