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揽阙宫,昭韵宜便看见在石阶前来回徘徊的身影。
听见声音,全德福立即抬头,眼睛内的忧愁登时挥散了去,下巴处坠着的肥肉跟着颠颠乱颤。
面上扬笑,朝女郎快步过去,恭敬行上一礼,“娘娘您回来了!奴才请昭仪娘娘安。”
细听起来,似乎隐含激动。
昭韵宜没多么在意,任它从耳边划过去。
全德福向来跟在陛下身边,他既出现在这里,那么陛下……
随即,昭韵宜就听见他道:“昭仪娘娘,陛下正在殿内等您。”
“陛下何时到的。”
隔着两步他跟在后面:“回娘娘,刚到不久,将将半刻钟的功夫。”
刚刚散朝,陛下过来的倒是比她还快上几分。
昭韵宜想着刚刚那名小太监说的一席话,联想到前日牢狱内发生之事,问:“听闻方才陛下动了怒。”
全德福诶呦一声,走动间,连即将挨到墙面的拂尘都没注意,还是满脸笑容,摆手:“哪里有的事,也不知道哪些个瞎传的,扰了娘娘的耳。”
朝廷上的事错综复杂,说法尽不相同,有些事情她没有亲身体会,就算知道也可能想不通其中蕴含的道理。
很快他们便来到宫殿前。
推开殿门,昭韵宜往里方走两步,似有所感回头,便对上西窗前沉沉视线。
帝王一席鎏黑蟒袍,站在窗前,半面身子几乎要与身后浸在沉暮光线中的雕木融为一体。
眨眼间便已走到她面前,不及昭韵宜有所反应,沉闷呼吸划过耳畔刹那,一只手束在腰上,她就已被扣着按在了怀内。
“陛下?”
……
小榻上。
昭韵宜微侧着脸,凌郁坐在她对面,她颈间的盘口解开了两颗,稍微往下拉去,露出脖颈上一片已有些红肿痕迹。
桌案放着个小方盒,盖子倒扣过去,沾了白色膏体的薄片贴在颈侧,冰凉之感陡然贴着肌肤传过来,昭韵宜控制不住瑟缩了下。
凌郁放缓手中动作,一点点把那药膏抹开。
夏季蚊虫颇多,叮咬后痒意难耐,伸手抓过去,留下片片红痕,昭韵宜今早起来忘记涂药,经过一夜,那痕迹便越发显眼。
“禀陛下,承议郎方才去了御花园,昭仪娘娘也在那儿,两人似乎……聊了许久。”
小太监的禀报如响在耳。
凌郁抿了抿唇,手中的动作不觉间停下来,昭韵宜方要扭头去看,就听见他的声音,不知所以的一句。
落在耳畔声音淡淡地,“朕还以为,爱妃不知多久才会回来。”
昭韵宜眨眨眼,心头一愣:“怎么会呢,臣妾只是出去逛一逛。”何况御花园到揽阙宫本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陛下既然过来,方才怎么不派人去找臣妾。”
若非天气阴沉,说不定她还会在外面逛多久。
凌郁沉默不语,手中的动作没停,薄片蘸取新的药膏,抹在那片靠近锁骨的位置。
昭韵宜觉得痒,忍不住抬手想去抓一抓,凌郁察觉出她的心思,轻声阻止。
“别动。”
下一刻,冰凉的药膏覆盖上去,缓解了丝丝痒意。
她便消了心思,顺着方才还未说完的话,提起御花园中发生的事,“对了陛下,刚刚在御花园,臣妾还遇见了个人。”
她视线凝在案上倒扣的光洁杯壁,缓缓出声。
擦药的动作停下来,那段带有些许灼热的呼吸散失。
凌郁直起身子,捏着轻薄衣料拉上去,重新盖住她白皙如玉脖颈。
嗓音平静,好似随口应答,颇有几分好奇:“是吗,那人是谁。”
一双如墨的眸子紧紧钉住女郎侧脸,闪过微不可查的暗芒。
又在她望过来刹那,不着痕迹垂下眼。
把薄片收好,拿起桌面倒扣的方形瓷盖,不紧不慢盖回去,使了力气拧紧。
他们方才见了面,说了话,如果再聊一会儿,想到这里,凌郁掐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昭韵宜什么都没看到,冕旒垂落的珠帘恰好遮掩住帝王眸间复杂思绪,留给她的,莫过于再平常不过的侧影。
“不清楚,但好像是前些日子来御书房内觐见的那位裴姓官员。”她想了想,还不太确信的缓缓开口。
“他好像有些奇怪。”最后她又道。
可怪在哪,她却说不上来。
想到这儿,微微蹙起了眉,还欲继续再讲时,一只手却突然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