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了许久,决定报复终日蹲守在我们回家道路的坏人。计划从最初的一个人布置,浪费了十多张白纸才定好步骤。而姐姐踩着夜光进入我的屋子,看到那些手稿,笑着全部撕烂。
“你恨那些人吗?”她问。
“有点讨厌。”
“这个社会是有底层规则在运行,杀人便是其中不可违触的规则,擅自剥夺他人生命,考虑过代价吗?”
“什么代价?”
“被夺走同等重要之物的代价。”
对上我的迷茫,她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头说。
“我们守规则不是为了正义,是为了能更自由地活着。”
“你现在不自由吗?”我不懂她口中的“自由”,就像你问牦牛为什么要食草,它也不理解何故发问。
“我们自由吗?”
她反问道,刻意咬重“我们”二字。
我不愿承认,她的话我常听不懂,说出来又像蠢货。
那时候我在说什么?
我在想办法如何回击她那些恶作剧,尽管那只是她为寻求乐趣的阴损小招数。
我渐渐发现自己远远不如她懂人心,人们的想法总与我所思所想相悖,尤其当她在我面前显露自恋的本质,直觉告诉我,她在炫耀。
但绫濑教我要坦诚面对自我,接受一切。
于是我愈发坚信:谬误的是世界,不是我。
“像你这样被欺骗裹挟着人生,用隐秘控制手段引导他人为自己痴狂犯罪,再冷眼旁观闹剧,也算自由?你的自由好卑劣。”
或许爱历来如此,也许她身形力行告诉我的爱本就扭曲。更绝望的是这次她没有否认,我的心像沉入了江底,有什么认知正在崩解溃散。
她咬牙怒笑:“对,没错。我就是这副卑劣性子,你也一样,迟早会变成我这类依靠他人爱意为生的怪物。”
这是我们关系破裂的起点,也是她拼尽全力,想让我尝尝她人生滋味的开始。
……
原来那些轻易得到的一切,那些旁人艳羡的“爱”与我们而言如此沉重。
鼻头的酸意再也压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诶,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不应该很幸福吗?”
“抱歉,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反正‘你’又死不掉啊,疼痛忍忍就好了。”她的尾音掺杂着笑意,像融化后的雪水带着冷意。
“对不起。”我喃喃。
“唉,别为我哭呀。”她表情一变,指尖蹭过我脸颊,带着妥协认命的语气,“你一哭啊,再硬的心肠也没法对你狠啦,继续咒骂我嘛,我喜欢听那些笨兮兮的蠢话。”
“自我意愿才是第一位,对不起,时隔这么多年才懂得这个道理,哪怕再无聊平庸的人生,那也是独属自我的人生。”
她露出餍足的笑容:“你终于明白了。你从不肯认真懂我,在你眼中,我似乎是个寄生虫,躲在潮湿角落里啃食残羹,又牢牢把控着所有人的情绪,以此为生,以此取乐。”
“我为自己的妄言道歉。”生平头一次,我主动握住她的手。
“你没有说错,我确实这种人,不然活着好痛苦。但是鸫啊,上帝创造人类需要七天,而我们复生却不到一秒,你知道这证明什么?”
“我们就是靠爱活着的怪物啊,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冬日的光穿透雪沫与云雾,折出一道霞。
她面容也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