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跪下。”少年淡漠地看着囚车里的男人,“我就给你一条命。”
“三殿下凭什么让我下跪?”何全干涸嘶哑的嗓音问。
“凭我将是你的新主人,而你将会掌管整个淮西。”少年淡淡地说,“那里有三十万人在等着你回去。”
何全蓦地低低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因为长时间缺水而干哑的笑声显得有些狰狞可怖,笑着笑着他就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血沫都要从肺里咳出来,整个人骨架都要散了一样摇摇欲坠。
而对面的少年始终没有动,只是淡淡地垂着眸看他。
这场对峙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天地间飘起雪的那一刻,囚车里的男人最后大笑三声,双手破破烂烂的大袖高举过头顶,而后平铺在柴草乱堆的木板车上。
他弓起身子,跪了下去。
茫茫无边的白雪里,站在囚车前的年幼皇子低垂着眸,与跪在囚车里的枭雄结了一个以三十万人的血为誓的盟。
而后就在下一刻,一声嘹亮的马嘶声突破风雪、响彻在长路上!
“什么?”云渺警觉地回过头。
“截杀将军府的人又来了。”谢止渊扫了一眼。
与此同时,滚滚的马蹄穿透风雪,南乞帮的人第二次冲来,在官道上与抽出兵刃的官兵们战成一团。
乱作一片的刀光剑影里,一袭黑色劲装的洛小九带着几个人,牵着乌骓马,斩开一团纷乱的血影,趁着混乱来到载着淮西长史何全的囚车旁边。
谢止渊提起刀刃割开绑在囚车上的绳索,手下几个人把新的绳索替换上去,系在他们带来的拖囚车的马笼头上。洛小九骑着一匹黑马护在囚车一侧,另外的人拔刀守在最后方。
正在把云渺抱上乌骓马的时候,谢止渊忽地仿佛察觉到什么,回过头。
又一声马嘶声刺破风雪而来!
云渺飞快眨一下眼,眨掉眼睫上的雪粒,努力看清了那道风雪之中的影子。
马背上的老人穿着黑袍,手中提一柄九尺长的大刀,纵马跃出的同时,六尺的锋刃拖过雪地,淬起一点修狭的光。
尽管这个老人没有穿那件深紫色蟒袍,云渺仍旧立刻就认出了他。
——谢止渊的师父、内侍监余照恩。
“阿渺,”谢止渊拽了一下缰绳,把整理好的缰绳放进云渺的手里,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帮她把头顶上的兜帽扯下来戴好。
他轻声说,“你带着他们走。”
“那你呢?”云渺愣了一下,望向他。
“他是冲我来的。”他轻轻笑了一下。
“可是。。。。。。”云渺说。
“没什么‘可是’。”谢止渊笑了一声,“雪太大了,这次你可别来找我了。那个人真的会杀了你的。”
“带这些人离开后,就直接回府里去,我留了人保护你。”他继续说,声音很轻也很快,“你一个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点二十个小倌陪你,这一次我不会生气,你也没什么要担心的。”
“那我走了。”他松开了手。
“谢止渊。。。。。。”云渺轻声说。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她一会儿,又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早就想这么做了。”他笑着说完,转过了身。
漫天的风雪翻涌,吞没了少年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