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风把案上的纸吹翻了页。
谢止渊顿了下笔,用一方青玉镇纸压住了页角,而后转过身,歪着头看向身边的女孩:“你今日好奇怪。”
“嗯?”云渺也歪头。
“以前你总是离我很远。。。。。。大约一尺到一尺半。”
谢止渊随意地说,执着笔继续算卦象,“方才你离我只有半尺。”
“诶?”云渺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注意过这种细节。
她歪着头想了会儿,觉得可能是因为此刻的少年看起来太过温柔。他披着件雪白的外衣,坐在书案前认认真真地算着卦,就像一个平日在教室里做数学题的乖学生,还是和她做同桌、会解答她问题的那种。
也可能是因为。。。。。。她不太愿意去想,但是,也许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她觉得他似乎真的对她很好,尽管她更愿意相信那是因为她对他还有用。
就连在大婚当夜给他下毒的事,他好像都丝毫不在意。
以这个少年的洞察力,绝无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吻里有足以致死的毒性。
可是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云渺转过脸,注视着身边的少年。他知道她在看他,也不在意她看,仍旧一笔一划地画着卦。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的时候,那个人是能够感觉到的。
她忽然想,试着,再靠近一点。
“谢止渊,”云渺轻声问,“你究竟在秋狩上谋划了什么?”
她想知道他要干什么坏事。
以及,她有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
可是话音落下的刹那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远了。
“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少年的声线倏地冷淡下来,头也不抬地警告,“最好时刻记住保守我的秘密。”
“否则的话,”
他挽起大袖,落下一笔,“我并不是不会杀你。”
空气在转瞬间变得冰封般死寂。
身边的女孩低着头,用力咬了下唇。
她忽地站起来,转身推开门,一句话也不说地离开了。
阳光下,坐在案前的少年低垂着眼眸,片刻,挽起大袖,在白色的宣纸上又落下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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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日在京城里,世家女茶话会上都在传,三皇子与三皇子妃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传闻里说,他们在大婚当日没有行房事,之后甚至不住同一间房,分别选了宅邸里的一处厢房,各自吃住,据说连见了面都不大说话。
也有人说,既没有母族支持、也不受天子宠爱的三殿下,娶了世家大族殷川云氏的女儿是高攀,借着大婚的契机出去立府却连个亲王的封号都没有,云氏千金瞧不起他,所以不爱搭理他。
置身于这些传闻之中的两个主角似乎都不在意,听到了也当没听到一样,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全然没有打消传闻的意思。
云渺每天早上去找师父学习医术和毒术,午膳过后在府邸里处理日常事务,晚间去百鬼坊听董管事汇报赌场的生意。
谢止渊则从早到晚都不在府里,只在夜深的时候才会回来,在西边的厢房里囫囵睡一觉,清晨时分就又不见了。
只有在深夜里听见很轻的咳嗽声时,云渺才知道是谢止渊回来了。
那时候,她就闭着眼,在床上翻个身,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假装听不见他的声音。
就像当初第一次求婚时所约定的那样,两个人各自住各自的房,各自忙各自的事,不会相互打扰,更不必朝夕相对。
只不过。。。。。。似乎连好朋友都不是了。
不久后的清晨,秋日清浅的阳光下,马车在府邸外候着,等待府里的这对小夫妻出发去秋狩。
落满阳光的房间里,云渺正坐在铜镜前梳妆。
她换上一件及踝间色襦裙,学着世家贵女们出游的样子,以一根极宽的帛带扎在腰间,衬出纤细的腰肢和漂亮的身段,然后把乌浓如云的满头青丝高高束起,挽成一个轻快利落的发辫,像是在秋日里骑马打猎的贵族少女。
接着,她盘膝坐在铺着绒毯的地板上,把床底下木匣子里的瓶瓶罐罐一件一件取出来,整理着出行要携带的各式物品。
刚把东西一样样收进小荷包,房间里的窗“嗒”一声打开了。
一袭绯衣的少年翻窗进来,忽地在她面前弯下身,轻轻一提就把她的荷包拿走了。
“谢止渊你干什么!”云渺恼火,“还给我!”
两个人都好几天不说话了,一见面他就抢她东西,不愧是可恶的黑莲花。
面前的少年也不看她,撑着一只手坐在窗边,掂了一下她的荷包,扫一眼,随口问:“你带跌打损伤的药做什么?”
“以备不时之需。”她答道。
“还有麝香、龙脑、黄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