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当真谦虚!”
“若我大宋多几位陈大人这般的人才,何愁不可兴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舌灿莲花把陈允渡夸了又夸。
陈允渡面不改色,保持着客气的疏离,安静地听着两位交谈。
走出一段路后,越来越多的官员靠近他身边,“陈大人……”
陈允渡正想着该找一个怎样的借口先行离开,下一瞬一道身影横亘在他与众官员之间,梅尧臣客气地朝他们一拱手。
官员:“……”
梅尧臣和陈允渡的关系,哪怕是去年新考上来的进士都有所耳闻——榜眼堂中拂圣意,琼林宴上谢师门——这还是他们考前背了又背的一篇。在传言中,官家读后心中感动以至流泪,众学子虽不知真假,但官家重孝道礼仪却是真的,背背总不亏。
至于其他官员,就更清楚了,他们或在场或上朝听友人讲起,亲眼目睹了师生情谊之深厚。现在梅尧臣来了,再想与陈允渡走在一处岂非自讨没趣?
蜂拥聚集的官员心照不宣地散开了大半,只关系与梅尧臣亲近的几人小声打趣,“哟,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梅监事来的这么早?”
梅尧臣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去去去,说的好似我迟过一般。”
那人哈哈大笑几声,“行了行了,梅监事,陈大人,我们改日再叙。”
至他离开,围绕在陈允渡身边的人散了个干净。
陈允渡松了口气,朝着梅尧臣道:“多谢恩师。”
梅尧臣摆了摆手,“你与我这般客气作甚?对了,前几日永叔来信,说是不日能回到汴京,等他回来,你到府上一道吃顿便饭。”
梅尧臣开口,陈允渡自然不会推辞,他点了点头,“等学士回来,您叫人喊我就是。”
“嗯,”梅尧臣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才过去几天,瞧着就比刚回来那会儿气色好了不少,还是栀和会心疼人。”
陈允渡没否认:“这几日清闲,与她一道赏花喂鱼,练字作画,很是惬意。”
“是不是有些不思归朝堂了?”梅尧臣压低声音,“你只管如实说。”
陈允渡思忖片刻,给出回应,“晨间是有此念,不过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梅尧臣毫不意外:“你呀!”
“不过等致仕后,便可以与她共赏朝霞日暮,也不对,难见朝霞,”陈允渡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笑,接着道,“现在已经很好了。”
梅尧臣正想着追问陈允渡“难见朝霞”是什么意思,话还没说出口,一个红袍官员停在两人身前。
他看着三十多岁,颧骨高耸,眉眼细长,整体呈现脑袋大身子小的样子,加上头上一顶长翅帽,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头重脚轻。
“你便是陈允渡?”
他略过了梅尧臣,径直朝着陈允渡开口。
陈允渡:“正是。”
梅尧臣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他欲言又止,想要与陈允渡提醒些什么,但眼前人的视线太过直勾勾,叫他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想不到你还能从相州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回来。”他哼了一声,“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奉劝你日后还是不要出头冒尖,免得哪一天成了尸骸哭都来不及。”
“就算你能躲得了,我记得你妻女都在吧?还有你身边这个……”
陈允渡猛然抬头,眼中的凛然让梅尧臣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还从未看见过陈允渡这番模样。
张洙的心头也有股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想起家中亲长,他寸步未挪动,“我言尽于此,好意提醒你一句罢了,免得更多无辜人为你的一腔孤勇流血。”
说完,他快速转过身去,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暗骂一句“晦气”。
梅尧臣低叹一声。
宫门紧苑,天子眼下,张家人当真愈发猖狂。
见陈允渡看向自己,梅尧臣酝酿一番组织欲言道:“这位是张洙,张尧佐的第二子,他堂姊不消我说,你也知道是谁。听说在张家后嗣中,最受宠爱的便是他了。”
陈允渡:“既如此,怎么早前没见过他?”
“他早年并不在京中,是去年年底回京的,”梅尧臣道,“他的性子桀骜,再加上父亲的护持,极少有被人呛声的经历,这么一遭下来,他怕是要记住你了。”
陈允渡:“没这么一遭,他也已然记住了。”
梅尧臣偏头看他,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做事心中有成算,我便不多嘴了。只不过在你下定决心之前,他们还是能避则避吧。”
陈允渡抬眸看向梅尧臣,后者眼中满是关心与担忧。
他微微一怔,道:“我知道分寸。”
梅尧臣见他听进去了,放下心:“那就好,至于他口中的威胁,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汴京城中,张家再张狂也不至于只手遮天。好了,快进殿了,也不知道官家这次会给你封个什么职位……”
第182章正四品“像,太像了。”
陈允渡封赏一事,便是他今日特意早早赶来的主要原因。想起这件事,梅尧臣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大了几分,“相州一事你功劳不小,加上去年的丧抚改制,官家若是一并封赏,八成能进中枢,就是不知道会给你什么品阶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须。
“说起来,你当初起草丧抚改制,我内心还颇为诧异,你一直在户部当值,怎地突然出此一策?”梅尧臣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微顿,轻叹一声,“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