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玛手搭在周亓谚背上,没有回答。和相爱的人一起生活,说不心动是假的。
宁玛心里很乱,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小声说:“可是,我的泥板实验都还没完成啊。”
不知道是说给周亓谚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时间不会暂停,夜空中的月亮随着流云缓慢移动,宁玛架起周亓谚,把他挪回房间。
也许是环境陌生,又也许是情绪的起伏,宁玛翻来翻去几分钟依然毫无睡意。接着她想起周亓谚的酒杯好像还没收拾,于是翻身起床,披上外套走回院子里。
二叔和二婶的鼾声,已经透过砖墙传到小院里,踏实又平稳的频率。
宁玛端起小院方桌上的玻璃杯,发现还剩了一点儿,心烦意乱之下,她仰头一口闷掉。
白酒真辣,像一团火从喉咙滚进胃里。
宁玛把杯子洗了放回厨房台面,再出来的时候,感觉酒劲就上来了。她回到房间,趁着醉意在周亓谚旁边倒头睡下。
直到第二天早上,两人朦朦胧胧自然醒。村里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农忙鸡犬的声音都不觉得吵,空气里也有一种大地和自然的味道。
宁玛和周亓谚去院里洗漱,这才发现“自然”的味道从何而来,原来二叔家院子里拴了一头羊。
二婶和他们打招呼:“起了?酒醒了没有?”
他们还没答话,二叔就从院外背着手走回来,朝老婆子喊:“走不走?”
“来了来了,一天天事急忙慌的。”二婶小声吐槽,一边把羊绳子解开,和宁玛笑着解释,“我们先去龚平那里帮忙,你们慢慢来。”
结果二叔一看到二婶牵羊,又跺脚了:“你把羊牵来做什么?不是说让你给他俩弄碗羊奶解酒。”
宁玛听明白了,赶紧安抚二婶:“你们赶时间先过去,羊奶我们自己挤就好。”
“行。”二婶又把绳子套回桩上,“那等会儿你们牵到龚平那里去哈,席上有娃娃要喝。”
宁玛点头如捣蒜,二叔二婶相互骂骂咧咧地走远。
周亓谚率先洗漱完,问:“羊奶要怎么挤?”
“首先,你认识羊的□□吗?”宁玛眼睛圆溜溜,鼓着嘴漱口。
周亓谚打量了一会儿,指着羊肚子下,沉甸甸往下坠的粉红圆球:“这个?”
“嗯。”宁玛点头,“握住前端的头,不用握住太多,差不多你三指的宽度就够了,然后像轻轻地扯橡皮筋那样,往里推再往下拉,手心用力。”
周亓谚拿着搪瓷盆,看着母羊,做了一会儿思想建设。他以为他只要注意自己的手法,别让母羊撂蹄子就行,但没想到,压根就没有他上手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就像荆轲,端碗追母羊,母羊绕柱走。
宁玛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差点辫子都编乱了。
周亓谚无奈:“不然还是你来吧。”
只见宁玛走过去,母羊就不跑了,她似乎天生有让动物温驯的气质在。宁玛轻轻松松蹲下去,拽住羊奶,对周亓谚说:“拿碗来。”
她微微低头,以不急不躁的巧劲挤羊奶,奶水滋滋落入碗中,辫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上世纪国内油画最喜欢的田园牧歌风格。
羊奶散发着腥甜的味道,宁玛在炉子上给加热了一下,抬头问:“你喝原味吗?”
周亓谚走过去,站在宁玛跟前:“嗯。”
宁玛把烫起来的奶皮吹皱吹开,热气飘荡起来,两人就着这搪瓷盆,一人一半。煮过的奶适口性更好,浓郁回甜。
直到两人抬头,看见对方嘴唇上的白色奶渍,没忍住相视而笑。
第45章金箔辗转反侧
上午九点,磨磨蹭蹭的宁玛和周亓谚牵着羊,在村里漫步。老远就听见李师傅家那个方向传来一阵阵鞭炮声,惊得母羊团团转。
宁玛差点没拉住绳,还是周亓谚一手拉她,一手帮忙牵绳才稳住阵脚。
“还是我来牵吧。”周亓谚顺势把牵羊的任务接过来。
宁玛探头,从房子缝隙间瞥见一抹红色,惊喜跃上眉梢:“好像是新娘子到了。”
两人加快步伐,李师傅家门前已经热闹得不行,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小孩拿着糖果乱窜,人声鼎沸,甚至盖过了狗叫和母羊的哼鸣。
媒人正扶着新娘跨火盆,宁玛看得起劲,但周亓谚却对这种婚俗流程不太感兴趣。
他的目光停留在迎宾板上,那是宁玛画的画。他帮忙从画室搬出来的时候,画就已经被宁玛包好了,所以周亓谚直到现在才看到这幅画的全貌。
那应该是丙烯混了砂石,做出了类似岩彩的肌理效果。因为是婚礼图,所以朱砂为主色。这种方形的画面,天生就适合藻井的构图,在这方面宁玛没有给出新意。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创作型的画家,宁玛的功力都在一笔一划之间。石榴纹、云纹,渐变又有亮点的配色,整幅画面看起来舒服又耐看。尤其是当阳光照射的时候,仿佛洞窟里神佛降临,金芒万丈,赐福人间。
“哈哈哈给老子爬!”
席面上两个小男孩玩得疯,打打闹闹乱跑,眼看手里的巧克力棒就要戳上那副迎宾画,周亓谚眼疾手快,胳膊一抬拦住了那小孩。
“小心。”周亓谚冷冷微笑。
虽然动作很礼貌,但这位叔叔的笑似乎并不和气,小男孩有动物般的本能敏锐,收敛起来,和同伴默默跑开。
而那点本该撞上画板的巧克力,全抹在了周亓谚衣袖上。他不太在意这个,随手把袖子翻折上去,挡住那点黏腻。他只是有点生气,这些人压根不懂得欣赏保护画作。
周亓谚把挤在人堆里看热闹的宁玛挖出来,言简意赅和宁玛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宁玛愣了愣,没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重复了一遍:“这本来就是为了这场婚礼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