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玛把矿泉水瓶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捏着瓶子准备回研究院,手机突然响了。
竟然是周亓谚,他那边可是半夜四点啊。
周亓谚拨来的是视频,他定睛看了一下宁玛身后的背景,笑笑:“你还在出租屋里啊。怎么样,帮我压价了多少?”
“你都猜到我会讲价,为什么还要提前打钱给中介,这不是限制我的发挥吗。”宁玛嘟囔嗔怪,然后慢吞吞地给周亓谚,把房子的大致情况给讲了讲。
周亓谚安静听着,宁玛说得头头是道,他撑着脑袋,在昏暗灯带下挂着疲惫的笑。
宁玛已经注意到他的眼下乌青,黑眼圈和睫毛投下的阴影混杂一体。
“你一直画到现在吗?”宁玛问。
“嗯,趁有灵感赶紧完成,好来见你。”
“既然这么忙,干嘛还费心思远程租房?”
“因为敦煌入秋了。”
“什么?”宁玛一愣,有点不理解话题的转变。
周亓谚叹气:“入秋降温,你宿舍洗澡不方便,以后你可以随时来住,想吃什么也能自己做,不用一直煮速冻或者去食堂。”
“况且,”周亓谚停顿,眼神在屏幕里闪过几点笑意,“我总不能每次过来都住你宿舍吧。”
阳台外的光一点一点掉落,十分钟前的宁玛明明还似沉淀好的矿物颜料,细碎坚硬又安静。
但此刻,周亓谚就像强行搅入颜料盘里的那只手,将宁玛的心变得浑浊、柔软、又黏腻。
宁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强行转移话题,故意问:“你知道刚刚是谁送我来看房的吗?”
周亓谚首先猜:“你们画室的同事?”
不对。周亓谚想起当时,宁玛开来接机的买菜车,又猜是否是食堂的师傅。
还是不对。
宁玛撑着下巴,语气轻松:“是小林哥哦。”
周亓谚挑眉不语。
“他要去相亲,说是渴望成家。”
周亓谚默了一瞬,问:“所以,祝他相亲顺利?”
宁玛的心下沉,点点涩意弥散。这好像不是她期待的回答,但她想听到什么呢?明明她自己也不敢说下去。
她手机屏幕上有一粒灰尘,好像粘在了周亓谚袖口一般,宁玛偷偷抹掉,然后抬头弯眼笑:“我最后也这么祝福他的。”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会儿,宁玛说:“我这里要天黑了。”
“那挂了,回宿舍注意安全。”周亓谚说。
挂视频之前,宁玛叹了口气:“你……画完之后不用着急过来,先歇两天。”她顿了顿,“我怕你猝死。”
随着屏幕的熄灭,周亓谚偌大的房间里又变得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只有各类电器运作的白噪音。
他看起来很憔悴吗?
周亓谚起身洗了一把脸,在镜灯的照射下看起来确实有些惨白,胃里也有隐约的不舒服。
他找出药箱,抽出一支护胃冲剂喝下。
接着周亓谚躺上床,空空荡荡的,他想起宁玛睡在旁边的时候,呼吸起伏像小兽,随着她的频率一起呼吸,总能很快入睡。
这一刻,周亓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小林有了一样的想法。
其实当时周亓谚也有思考,宁玛突然说小林去相亲的言下之意,但他下意识认为,宁玛没有那个意思。
虽然她以前有戏谑过自己,攒珠宝当做攒嫁妆,但周亓谚并不认为宁玛是在恨嫁。
所以,在突然说出小林想成家那一刻的宁玛,是在想什么呢?
周亓谚拿过手机,手指在26键上逡巡犹豫。
而宁玛此刻坐在公交上,正慢悠悠地返回研究院。她查了一下钱包,当初周亓谚结余的钱还一分没动。
她琢磨着,要不买点东西放房子里,至少四件套和被子枕头是要添置的。
但宁玛刚想打开购物软件,周亓谚的消息就弹了出来,一笔开门见山的五位数转账。
“ZQY。exe:如果你愿意,把它当做暂时的家吧,随意装点。”
宁玛发回一个问号:“什么意思?”
“ZQY。exe:就是你提到小林时候,想的那个意思。”
你最好真的知道我什么意思,我自己都说不清……宁玛想要嘟囔,但嘴角却在上扬。
“快乐小马。dll:钱我收了,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睡觉!”
然后周亓谚看见,对面系统传来“已接收转账”的消息,他才终于一笑,将手机抛开,掌心搭在酸涩的眼睛上。
宁玛终于能毫无负担地接受他的转账了。
大半个星期过去,宁玛在网上买的日用品,也都陆陆续续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