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子据说是从当地一户百姓那租来的,里头空荡荡的,两间房,一口锅灶,贼进去都要抹眼泪出来,别说是现成的吃食,就连生菜叶子也没见一片。
凌晏池到了住所,什么也没说,将箱笼中的书册都摆了出来。厢房被黎平收拾得还算妥帖干净,他异常满意。
黎平说去问问当地村民何处有米肉铺子,买些食材回来生火做饭,或是可有饭庄酒肆,直接花钱些去店里吃。
凌晏池公务一日,揉了揉生痛的眉心出来走走。
晚风吹散了午间的暑气,带来一阵夹杂着泥尘的草木气息。
他今日闲时便在想,姜芾也来了湖霞村,湖霞村这么大,也不知她住在何处。
不知不觉漫步到村口的香樟树下,便听见两位带孩子的妇女在议论,其中一位还拎着一挂腊肉,一包鸡蛋。
“秀莲,这是做什么去啊?”
名唤秀莲的女子道:“我听说姜大夫来了,就住在程老大夫家中。去岁我娘患病,下不来床,请了三个大夫来看都道是绝症,一群庸医,将我吓得半死!恰巧姜大夫那时来湖霞村看病,我请她替我老娘一看,她道只是肌肉劳损,腿部胀气,看了一个月,我娘就能下床了!她可是我家的大恩人,我拎些自家的土特产去感谢她。”
听到姓姜的大夫,凌晏池神色微动。
妇人问:“可是那东仁馆的江大夫?”
秀莲忙不迭摆手:“唷,可别提江无德那龟孙,抓一帖风寒药收我老爹五十文钱,喝了还不见好,我说的是春晖堂的姜娘子姜大夫哩!”
秀莲牵着孩子,提着东西扬长而去。
凌晏池隐在袖中的指节一颤。
原来她就住在附近吗?
他迈步跟在那秀莲身后。
秀莲察觉有人跟他,“郎君何处去啊?你不是我们村的人吧?”
湖霞村常有外地搬来的百姓,不认识凌晏池也情有可原。
“与娘子同路,我也是去找姜大夫看病的。”
凌晏池越说越感到几分局促。
在此处见了她,又该说什么呢?
可转念一想,他的伤的确还未好全,找她看病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了。
他坚定步伐,带着一丝丝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期待,跟着秀莲去了。
周玉霖劈了两瓣柴,差点没将自己累个半死。
苹儿蹲在墙角等摞柴,手伸了半晌也没等到柴来,“你能不能快点,我脚都蹲麻了,一个大男人就这么点力气?”
周玉霖气喘吁吁:“苹儿,我真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姜芾帮着程老大夫垒好了鸡窝,将鸡赶了进去,打算抱些柴火进去生火做饭。
她一人住了三年,从春晖堂回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想养几只猫狗,栽几盆花草都没闲心侍弄,衣食住行常常应付了事。
眼下这幅光景还真是像回到了小时候。
家里的事与外头的农活她样样手到擒来,见周玉霖叫苦不迭,她撸起袖子拿过斧头,“我来劈吧。”
分明是清瘦的手臂,用力起来却流利干脆,小臂上的肌肉若隐若现,手起斧落,木柴从中间均匀劈断。
“师父好厉害!”苹儿跳起来拍手。
她早已将从前那个走投无路来长安求援的青涩少女与那个自卑胆怯的少夫人、彻彻底底从脑海中摘除。
姜芾就是她师父,一个大方貌美,哪里都好的最厉害的大夫!
“那是!”周玉霖附和,“要不然怎么是你我的师父呢!”
隔壁住着的是一家三口,那男童似乎是闯了祸回来,被娘亲用竹条子抽了一顿。
姜芾三个人探出头看起了热闹。
她都这个年岁了,看到那根竹条子,还是不免心中一抽,“那竹条子抽人可疼了,小时候我不听话要爬到树上去,我娘就用这个抽我。”
刚好柴火堆里有一根竹条,周玉霖好奇捡起来,“真的疼吗?”
“试试呗。”姜芾拿起竹条,“我差点忘了,上回我叫你收金银花和连翘,你把两者搞混了还不跟我说,害得师兄把我骂了一顿,你倒是大摇大摆走了,我和苹儿挑了一晚上才挑出来。”
既然叫她一声师父,犯了错她可不饶的!
凌晏池跟着秀莲走到院外,果然见姜芾在院内。
她拎着一只竹条,追着周玉霖跑。
虽然早已知道她与周玉霖只是师徒兼朋友关系,他仍眸光转幽,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对朋友这般亲密,那自己算不算她的朋友呢?若是算,她似乎是待他太冷淡了些的。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秀莲忽然招手大喊:“姜大夫!”
姜芾回头一瞧,看见了走上前来的两个人。
她扔了竹条,微讶一瞬,显然对这两个人的到来都很惊奇。
秀莲她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她记得她,她替秀莲的娘治过病。
可后面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