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所认识的那个姜芾,不复存在。
三年而已,一个人的变化怎能这样大。
这样的她,反倒主导着他更想侧目去看她。
周玉霖终被抓获,败下阵来,弱弱道:“师父,苹儿,我走了。”
姜芾看着他被人揪出来,啼笑皆非,“好了,回去安心读两日书,下回出来我请客!”
“师父,你答应我的凉茶呢。”周玉霖嘟囔。
“有!”姜芾拿碗去斟了一碗,端给他,“我熬了一早上,喝了你就回家吧,记得别与你娘你姐硬杠啊。”
凌晏池默默注视,看他们举止亲昵,肆意谈笑。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姜芾身上,他怕被她发觉,不尴不尬,想移开,却又被巨大的新奇与不知名的情绪引导。
终于,姜芾送周玉霖出来时,注意到了站在春晖堂外的他。
姜芾嘴角的笑意一僵,随即淡去得无影无踪。
她显然是惊奇他为何会来春晖堂,可只是一瞬,神色又恢复清淡。
“不知凌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凌晏池回过神,朝她微微颔首,而后学着众人喊了她一声姜大夫。
继而看向身旁的太医,道:“听闻最先接触清水湾疫症病例的是你们春晖堂的大夫,胡太医与赵太医此番前来,是想了解疫病初期的具体症状,也好对症下药,制出根治药方。”
“是我。”事关根治疫病的药方,姜芾即刻道,“二位太医,是我先发现的,最先去清水湾看诊的也是我与我师兄,只是师兄今日去其他灾区复诊,二位想知道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她将三人请进了春晖堂。
暑气旺盛,这样的天从外面走上一圈整个人都浮躁不堪,她给他们三人一人斟了碗凉茶。
趁他们坐下歇息的功夫,去取了记录病症的行医薄册来。
白瓷碗中盛着淡褐色茶汤,凌晏池靠近一闻,嗅到了一丝薄荷草的清凉。
想方才听到她说熬了一早上,他端起碗饮了两口,凉爽解渴,顺着喉管至肺腑带起一片清甜沁润。
姜芾拿着薄册出来,坐下与两位太医就病情谈论了许久。
那两位太医皆认为这位女大夫医术了得,潜心细致,对病症了解颇多,便起身道:“凌大人,不知可否准姜大夫随时入县衙,与下官等商议研制药方?”
姜芾略微吃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并不觉得自己医术有多高明。
太医没来之前,她还在与各大医馆的大夫绞尽脑汁想如何配制药方。
可如今太医来了,她不敢班门弄斧,便也不曾过问药方一事。
更别提要去县衙与宫中御医一同配药,她实在是心中惶惶。
“此事本官自是同意。”凌晏池放下空空如也的茶碗,看向姜芾,“只是不知姜大夫可便宜行事?”
药方有利于百姓,姜芾自是十万个愿意的。
她与朝廷派来的太医一同配药,也是为春晖堂争光,想必师兄定会答应。
“民女义不容辞,无有异议。”
即日起,她隔三差五得了传唤便要往县衙赶。
宫里来的太医每人都带了学徒,人手充足,自是用不上她一介民医上手配药。
她只是站在一旁,他们问什么,她便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回答与分析病症,辅助他们写方子试药。
有用不上她之时,她还是回春晖堂看诊或是去各处灾区义诊。
譬如今日无事,她便背着药箱去了九檀村。
清水湾是疫病横行,九檀村便是洪涝最严重之地。
她家中老宅便在九檀村,离河最近的一排房屋皆被河水冲塌,其中就有她家的。
被洪水冲毁了房屋的百姓可以得到官府不菲的抚恤银,可她家那栋老宅是爹在世时与她几位叔叔伯伯一同盖的,爹去世的那年她便被赶了出来。
如今抚恤银自是全到了那几位叔伯手上,没她的份了。
不过她如今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过得下去,早已不在乎从前那些事。
沿着河岸走,有几间房屋的柱础与檐柱被河水浸腐,基柱不稳,整间房随时都可能坍塌。
一堆断木残垣前,许多人面容悲戚,老人搀着儿孙哭诉,儿孙掩泪宽慰。
“爹,算了,这该怨老天啊。”
那老伯的儿子叹了一口气:“我们家的老宅塌了一半,定是住不得人了,凌大人说了,官府拆卸了去是为保百姓安全,会给一大笔抚恤银,将我们迁入新住处。”
五六间损毁严重的房屋被拆卸,主人家无不是抱头痛哭。
一栋房屋便是庄户人家一辈子的心血,若是索性被洪水冲倒了便也过去了,就怕吊着一口气数,造成隐患,要等到官府的人上门来拆。
主人家亲眼看着自家房屋被拆,是好比用刀子一片一片剜身上的肉的。
“妙芸,出来吧,将孩子抱出来,也好让大夫看看。”
“是啊,妙芸,出来吧,官府拆了房子会给你与孩子抚恤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