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一死,他和妻子纷纷丢了工作回乡务农,但妻子冒死抢回来的几块田却养不活家里几口人。
那几年,他上街捡过破烂,去山城给有钱人当过棒棒,到三十三岁,眼看家里越来越穷,数着米吃饭,他做下离家外出打工的决定。
孟广德现在还记得他和十五岁的侄子刚来到余暨的那段时间,睡在天桥底下,喝的是河里的生水,偶尔有人路过天桥看到他们还会丢一两毛钱。
后来他背石头背出内伤病,每天夜里他都怕自己会就那么死在余暨,偶尔他咳吐血以后,会忍不住交代侄子,要是他死在外面了,他就算把他送去火葬场火化了,也一定要把的骨灰送回家。
他们在余暨是没有家业的,他生前漂泊,不能死了还当孤魂野鬼。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他们也在余暨置了产业了。
这事要是告诉巧银,她指定高兴,还会夸他厉害。
要不是儿子马上要高考,他都想赶紧让她过来,前面那些年他在这边日子实在难,他怕她过来了每天会看着他肩上扁担压出的伤红眼睛,家里又还有个小的上学,她不想过来,他也没坚持。
现在他们也算有产业了,只要他努力些,肯定让她过上好日子,他就有些等不及了。
“你们先回去,我得去给你二娘打个电话。”
孟广德手摸着产权证,抬头和孟添林显说一声,转身就往小店那边跑,只看那背影都透着激动和欣喜雀跃。
林显看着,抬起手摸了摸他早上太高兴忘记刮的胡茬,“咱二叔很高兴啊,要不要庆祝下啊?”
“晚上我买点好酒好菜,拿到你家里烧?”
“还是直接去饭店里点一桌?我晚上想偷个懒,不想给师傅们烧饭了,准备晚些给他们在幸福小炒点两个菜带回去。”
对上孟添看向他的视线,他忙抬手比了个打住的姿势,“你可别说我,我知道我们现在没什么钱,还得想法子弄钱来付那批鸭毛钱,但今天不是特别嘛!”
“卡拉OK那阿黄黄经理我去找过他了,他知道是你借,说没问题,还愿意给你降五厘利息,说你之前帮他卖酒也让他赚了不少,你什么时候去给他卖酒了?”
林显之前不住在工棚,对孟添的事也不完全知道,不过他问这么一句,也没指望孟添回,又接着说:
“对了,我姑父说,他知道我们最近缺钱,帮忙联系了下那个魏叔,魏叔的意思,要是我们这个月能给房子封顶,他上完梁就给咱结款。”
“他是想赶他测的吉时。”
“还有十来天,能弄完吗?”
“可以。”
林显说的都算好消息,孟添收回视线,盘算了工地那边的进度。
“加工厂刚拿下来,里面还需要收整下,卫生,机器维护上油,还有平房顶上有些漏水,要用泥青再浇一遍缝再做防潮,这个活我晚上去干,你这两天就先在这边帮二叔做清理和鸭毛收仓的活。”
“工地那边我会看,赶一赶差不多还有七八个工能上预制板封顶。”
孟添简单安排了下,过了会儿,“买菜自己烧吧。”
“若丫说二叔喜欢吃豆花饭,早上走的时候她泡了些昨天去农贸市场那边买的豆子,调料什么的都备好了,晚点拎去村里的豆腐坊借他们的石磨磨出来,晚上吃豆花饭,再炒几个菜。”
“弟妹还会做豆腐啊?”
林显奇了声,很快又应道:“那行,我去买菜,今晚依然上你家吃。”
“说来我还没吃过你们那边的豆花饭,就听二叔说了。”
林显嘴一张就没有停的时候,孟添没管他,和孟广德迫不及待跑去给李巧银打电话一样,他也想赶紧去江南大厦那边见顾若,把产权证明和签的合同给她看,和她分享这个喜悦。
虽然现在只是五间破旧掉墙皮的小厂房,但早晚有一天他会在这边买下属于他们的房子,从他们那间潮湿的出租屋里搬出来,给她买不用受风冻的小汽车,每天可以和大厦别的员工那样开小汽车上班。
他也是接送她上班以后才知道,大厦好些员工都买着有小汽车,每天开车上下班。
“我去接若丫了,工地那边你去一趟,让廖叔他们受个累。”
孟添说一声,拿钥匙去到摩托车边,把属于他的那份产权证明放进车后座箱,便骑了车往江南大厦走。
这会儿下午一点半,顾若刚接完一波顾客,她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还是她新人运没有过去,每天上班都接大单,昨天开了个两万三大单,直接破了她上班第一天的记录。
连晚班彩玲都没有干过她早上的业绩。
今天也是,早上大厦一开门,她去开完早会回来,拿着鸡毛掸子卫生都还没搞完,就接了一个上了些年纪,但是穿着很时髦洋气的阿姨,买了两套塑身内衣,两条真丝睡袍,后面还又回来给她女儿买了两套。
直接让她开了个一万块的大单,大概阿姨给她开的头好,接下来她顾客没断过,虽然都没有大单,都是些一百多的简单款内衣裤单子,但陆陆续续也让她开了两千多块,又小两百的提成赚到了。
惹得边上柜台的小霞和许美芝都忍不住酸她了,要她中午请客。
但她们都带饭的嘛,能怎么请客,最后她跑去麦当劳买了三杯新地,给了许美芝小霞一人一杯,剩下那杯碰上迟春萍来找她,正好给了她。
三杯新地花了六块钱,有点小贵,但她这两天和彩玲交接班的时候话多起来,彩玲告诉她,和柜台之间适当的一些交际是需要的,不说多了,能够在她忙的时候多双眼睛帮她盯。
江南大厦是个高端商场,出入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但也不乏有些小偷小摸在。
彩玲去年生意最忙的时候就丢了件一千多的内衣,被顾客裹在衣裳里拿走的。
当时彩铃还没发现,整理货架的时候才发现内衣空了一件。
她当时急死了,在大厦上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柜员负责柜台财产,赔了要自己掏钱。
兰芳心地算好,丢失物品只让柜员承担一半,但这一半也是好几百块。
她接连好几天的班都要白上了。
彩玲婆婆当时还检查出来癌症,每天花钱和水一样,她急得哭出来,最后还是许美芝看着她说了声,先前她开单子的时候看到个长头发扎马尾的花衣裳女人在那个位置上站过一会儿。
彩玲听到那句话赶紧追出去,不幸中的万幸,花衣裳女人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才刚出大厦。
彩玲当场把她抓住了,最后喊来门卫帮忙一起送到保卫科,从她穿的衣裳里把那件内衣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