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放下水桶,见裴曜蹲在木盆前,将蚯蚓肉丢进去,问道:“还活着?”
旧木盆里,一只小螃蟹从泥里钻出来,飞快用蟹钳夹住蚯蚓,躲到泥旁边吃起来。
裴曜看见它钻出来,才应声:“嗯,活得还挺好。”
这是上次他俩去山里摸螃蟹和青螺,特意留下的一只。
裴曜还从河里挖了淤泥,养了半个月了,再来喂食,小螃蟹会直接跑出来。
刚开始养的那几天,人在的时候它特别谨慎,始终藏在泥里,只露出小小的眼睛,等人离开后才会吃东西。
不等它吃完蚯蚓,裴曜大手一捞,就抓起小螃蟹,扯扯蟹腿,再翻过来看一看蟹肚子,一脸的若有所思。
长夏过来看了一会儿,见他仔细端详起来,就进堂屋纺线了,没有多打搅。
他俩抓螃蟹的时候,裴曜跟他说在府城的玩器店中看见有木头做的螃蟹,蟹腿瞧着挺灵动,便起了点心思。
以前裴曜也做过鱼蟹这些。
鱼儿很不好做,木头雕出来的呆呆板板,单有形而无神,给小孩玩玩还行,无法像画画一样,可以随便画出游鱼的飘逸姿态。
发觉自己做不好游鱼后,他不再勉强。
小螃蟹也做过,倒是能做出来,只是憨憨的,蟹腿粗糙僵硬,不怎么有趣。
死蟹很容易臭掉,想多看看蟹的模样,就得养起来。
他原本往木盆里丢了两只活蟹,不过另一只命弱,没两天就死了。
裴曜看了一会儿。
他手里的小螃蟹似乎习惯了,蟹腿不像之前那样慌乱蹬动,嘴巴里吐出泡泡,不知是在说话还是骂人。
咚——
小螃蟹被丢回水中,八条腿划着水,飞快往泥里钻。
裴曜起身,转头看向堂屋,见长夏坐在那儿纺线,织布机也在响,是阿奶在织布。
他不再耽误,拿了镰刀和大竹筐出门打草。
·
夏末依旧是燥热的。
等倏忽转进初秋,一早一晚的凉意十分明显,再没有那样沉闷的暑热。
天幕湛蓝,唯西边夕阳带来热烈的色彩,金橙之色很是绚丽。
太阳落了一半,和王小蝉在家附近分开后,长夏看见天上有粉紫色的云,轻盈漂亮。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等到云彩消失,才带着几分雀跃进了家门。
将竹筐里的木耳、野蘑倒在地上,长夏拿了两个小竹匾,过来将东西分开捡起。
今天摘到好几朵白色的银耳,他和王小蝉一人分了一些。
窦金花听见动静,从后院出来,见是他回来,笑眯眯道:“锅里留了饭,快去吃,这些我来择。”
他今天下午才和王小蝉上山,去得晚,回来迟了,自然赶不上吃饭。
“好。”长夏拍拍手起身,他确实饿了,又指着银耳说:“阿奶,看,今天摘到这个了。”
窦金花已经看见了,毕竟白耳混在一堆黑木耳中很显眼。
她笑容更甚,眼尾褶皱堆出和蔼的弧度,说:“今儿运气真好,又找到值钱东西了。”
“嗯。”长夏很高兴,说:“我和小蝉一起看见的,就各自分了一半,这几朵晒干,再加上之前的银耳,就凑够五两了,可以去镇上卖。”
窦金花也高兴。
干银耳昂贵,一两就值百十来文,不过这东西稀少,比黑木耳难找多了,一半年下来,也不过晒几两。
长夏一个人坐在院里吃饭,太阳落山后,裴曜扛着锄头进了家门。
裴曜挑眉轻笑,大步走近。
无需言语,长夏从他的笑里看出那股高兴劲,木雕攒了八个了,已经和家里说好,明天他俩就坐船去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