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吃醉酒,开始说胡话了。”众人瑟瑟发抖,生怕院中主母听见只言片语,最后闹起来难堪,紧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掰着刺史的身体往屋里拖。
“郎君,这边走。”
方才信中内容重现眼前,邓娥眼光逐渐凝聚,明亮璀璨。
她真是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皇帝的寡恩少义无人诉说,终日对准庸碌无为、自视甚高的夫婿相看两相厌,沉寂在深深庭院里受尽折磨,无人在意。
凭什么平庸的男人可以在外指点江山,矫情造作,自怨自艾无人赏识,遇到一点小挫折便得无数同情、劝慰,而女人的痛楚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们却视若无睹?
凭什么只许男人做,而对女人诸多束缚,不准她们为自己而活!
邓娥放下窗户,目光坚定。
她折身返回,点燃蜡烛,忍痛烧掉邓婵的信,将每张诏书分门别类整理好,依次放进匣子里。
既然他们不愿意低头看女人的苦难,甚至不断在她们身上施加苦楚,那便由她们自己来发声吧。
邓娥合上匣子,叫宝儿进来,在宝儿脑袋旁耳语几句,宝儿脸色煞白,结巴半天说不出话。
“按照我说的去做,记住,及时扫清尾巴,别叫人抓住把柄,一旦东窗事发,祸及九族,所有人都别想活。”邓娥叮嘱道。
宝儿面如土灰,不过少顷后,她似乎明白了,跪在邓娥身前重重磕一个头,泪声道:“夫人放心交给婢子,婢子命贱,死不足惜,若是走漏风声,事情败露,婢子愿一力担责,只说忠义军派遣婢子潜藏在夫人身边伺机而动,夫人毫不知情,但家中尚有幼女未长成,请夫人照拂!”
邓娥犹豫片时,“倘若事败,能够侥幸逃脱,我们一起去长安找忠义军。”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说道:“宝儿,以后还是唤我出阁前的称呼吧,反正在这里待不长久。”
宝儿立马领会道:“谢娘子。”
邓娥将匣子和银钱交给宝儿,由她找可靠的人手暗中给诸王送密诏。
道道秘诏送出去,首先是平江王,德才兼备,在一众子孙里最出彩,雍王父凭子贵,从皇帝手里捞不少肥差,他们父子是夺嫡的热选。
这夜,平江王点灯夜读,长史忽然求见,说是要事。
平江王不解,这么晚了,长史还来商议事情,他思想白日里看过的文书,不见什么要紧事,暗自嘀咕两句道:“快请长史进来。”
顷刻,长史手握一方精巧的小木匣,匆匆跨步,跪在平江王身前说道:“殿下恕罪,深夜打扰殿下,不过确是急事,卑职不敢拖延,左思右想,急忙前来向殿下禀告。”
平江王好奇道:“何事引得长史如此郑重?”
长史呈上小木匣,“殿下请看。”
嘴上说十万火急,却又故意卖关子,给他木匣,让他自己看,平江王心里疑惑更甚,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走到长史跟前,取过小木匣,兀自打开。
平江王从底部抽取,一道红彤彤的玺印登时跃进眼里,他当即变了脸色,心中咯噔一声,手心冒汗,快速抽出来查看全貌。
密诏,太子无德,改立雍王,平江王为太孙,继承正统。
平江王瞳孔猛地震,他惊得差点昏倒过去,细长手指一下收紧,轻薄的诏书此时却有几分沉重,他缓缓转动眼睛,对上长史的视线。
长史面露笑意,躬身道:“恭贺殿下大喜,圣上还是想通了,应当让最适宜的人继承皇位,平定天下。”
平江王低头把诏书重看一遍,揉揉眼睛,感觉分外不真实,眼光挨个走过字迹,不知道是不是惊喜过度下的错觉,这份诏书像伪造而成一般,他不敢相信。
长史分析道:“定是前几日太子顶撞圣上,惹得圣上不喜,当众训斥,而长安那边的消息断绝,圣上困于扬州,心中憋闷,忧思太子无用,不可挽救大局,这才把目光移到殿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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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来得太快,平江王浑身颤栗,喜悦冲昏头脑,半晌无法回过神,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圣上改立太子,为何不先找我和父亲试探一二我们的态度?毕竟改立太子是大事,纵使太子顶撞,可他未曾失德,犯下大错,陡然废太子,恐怕朝臣不允,社稷动荡!”平江王发现异常。
按理说,如果皇帝有改立太子的意思,应当多多召令他们前去伴驾,表示宠信,向朝臣透露改立之意,经过共同商定太子人选,而后才颁发旨意,没道理悄悄给他下密诏。
长史道:“或许是眼下时局特殊?”
平江王若有所思,长史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们都仓惶南逃了,哪管那么多繁文缛节。
任意废立太子会社稷动荡,而这时候社稷已经动荡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叛军逆贼,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平t?江王手指触过红印,心神荡漾。
只有一道国玺印象,说明未经中书门下,仅代表圣上的个人意愿。
他们此时在扬州避难,不好与朝臣撕破脸皮,不管诏书的真假,他和父亲距离真正承继大统,还需要一些武力震慑。
平江王掀起眼皮,嘴唇动了动:“大好良机,岂容错过,暗中集结兵力,我们前去……护驾!”
长史意会,拱手道:“殿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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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没有失德,那他们就帮太子犯些大错,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
平江王微笑,眼里迸发无限自信。
“那雍王殿下那边要通知吗?”长史犹豫一下,怕雍王不知内情,坏事就不好了。
平江王轻抚诏书,淡声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