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刹吸了口气,按捺住要爆发的邪火,沉下声音又说了一遍,“晏星河,看着我。”
晏星河终于转了下眼睛,将视线落到他身上。
只不过,那盏被吹灭的灯依然没有点起来,濒临绝望的光散成了碎片,天上地下飘得到处都是,他看着苏刹,和看风看雪看天没有什么区别。
苏刹逼视着他,气闷又无处撒火,压抑着吸了一口凉透的碎雪,那股血腥气从胸口漫到了嘴里,又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
这不是他决定带晏星河来这里的时候,想要看到的东西。
“晏星河……”苏刹低低的叫了一声,俯身凑近他的唇。
晏星河忽然抬起被冻成了冰疙瘩的右手,捏不起拳头,就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扇得白毛狐狸一口气没憋住,猛地侧过脸,乌黑的血顺着下巴流了出来。
媚态横生的漂亮脸蛋,半边都被打红了。
晏星河说,“滚。”
他看了会儿那张被他放在心尖上的脸,身心都被冰雪封死,拿不出什么情绪来激荡了。
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他几不可闻的说,“我不要你了。”
他自以为说得很轻,但两人现在挨得何其近,耳鬓厮磨,呼吸可闻,前胸跟后背紧紧相贴,连一件半件遮挡的衣服都没有,他就是自言自语念得再轻,还是被苏刹一字不差的捕捉到了。
胸口那团血沫像破了个口的茶碗,第一口流出来,后面就没完没了。
苏刹擦了几下,顺着下巴流得欢,根本擦不干净,被耳朵里突然听到的那句话一气,干脆懒得管它,任由它滴进透澈的寒潭,化作花瓣似的一缕缕,幽幽散去。
“你不要谁呢?”苏刹抓着晏星河圆润的肩,一把将人翻了个转,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埋下头与他额头相抵。
一只臂膀像铁板似的,从背后猛地搂紧了他的腰,“你以为你是谁啊,轮得到你来选要不要我?不要我你想要谁?嗯?楚遥知那个蠢货,还是打个架都要躲到你背后当缩头乌龟的前主人?!”
晏星河闭上眼,含混不清的呜咽了一声。那困兽似的呜咽被狂风卷了去,切割得千丝万缕,又微不足道。
苏刹看了他一会儿,重重的皱起来眉毛。
他把人放在背后的大石头上,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来安抚心里那股浓烈的不安,他低下头,急切的咬住了晏星河的锁骨,揽着他柔韧的腰,与他贴得不能再近。
口感并不好,冷透了,像咬了满口冰碴。
这大概是两人做得最沉闷的一次。
苏刹拼命弄他,想激起对方一点儿反应,可晏星河就是不理他,忍受折磨似的浑身紧绷,像一条从冰河里面捞起来已经被冻僵了的鱼,叫苏刹吃得味同嚼蜡,兴致缺缺。
外面给冻得连滋味都摸不出来了,里面却那股烦躁的感觉却越滚越浓。
好像一个人站到了百丈高的楼顶往下看,云雾缭绕,提心吊胆的时候,忽然脚底下踩着的地板凭空消失了。
那一瞬间的感觉,恐惧,虚无,低落,叫人提着一口气呼不出来。
反倒是撕扯着胸中破开的那个口子越来越大,掺着毒的黑血源源不断的滚出来,在心脏里面搅了个天翻地覆。
额心印突然闪了出来。
这漫天飞雪中唯一一缕红光,火星子似的灼着他的神经,脑袋和心脏一并开始发痛。
苏刹猛地捂住额头,翻上堆满碎冰的岸边,原地打坐调息,好歹稳住了没有当场变成一只发狂的狐狸。
他用掌心摁着发烫的额心印,闭了闭眼。
溯影的反噬来得惊天动地,前几天还能靠修为压住,今天心神一激,怕是要彻底翻出来了。
这地方不能久待。
苏刹翻身而起,一边走一边披衣,呼啸的风雪鼓荡着红衣和长发上下翻飞,迎头狂风像巴掌似的扇来,他的脚步竟然有些趔趄。
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看见冰瀑底下晕过去的晏星河。
原地站了足有好一会儿,又想起对方刚才种种挣扎和反抗,还有那句叫他怒火狂飙的“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