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刹目光渐深,看着这恍如隔世的老男人口吐恶言,微妙的笑了起来。
“百里老贼,你还有脸站出来叫板!你莫要欺负小辈,我们这一辈的事,老头子我还没跟你算清楚!”
楚清风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把苏刹挡在后面,脸颊暴怒涨红,说着说着快要跳起来。
这些年来苏刹一直压着不准他提的旧事,终于有了一个爆发出来的突破口,对准的还是暗自记恨了十多年的罪魁祸首,他可就要不客气了。
“当年你带着你儿子来浮花照影求药,说要给你夫人治病,老狐王宅心仁厚放你们一群人族进来,不光好酒好肉客气招待,还让你们在浮花照影的山谷里面随便挑选——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你扪心自问,那时候你是怎么报答老狐王的善意的!”
“你仗着你那儿子长了一张能糊弄人的小白脸,指使他故意勾引我族公主,瞒下你那儿子早在家里有了妻室的事实,欺她少不更事,没见过世面,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人给诓走了,背井离乡和狐王决裂,结果如何?你告诉我我家公主现在在哪儿?她的尸骨,你百里氏还凑不凑得齐!”
“你敢不敢当着你法衡宗弟子的面,我狐族人的面,还有苏刹他本人的面,告诉所有人,当年公主跟着你们离开浮花照影之后,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对待她为你们百里氏生下的儿子?如何对待——你百里长泽嫡亲的长孙!”
这段秘密不是什么光彩事,从前只有老狐王的亲信知道,百里家这边也瞒得密不透风,乍一捅出来,不管是狐族还是法衡宗的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片刻,目光皆落在了风暴正中心的苏刹身上。
楚清风往对面那群人里面看了一圈,没找到想逮着领子质问的那个人,拔高声音说,“百里渡那个混账呢?他怎么不在,你让他滚出来,睁眼看看他的亲生儿子!”
法衡宗弟子在后面窃窃私语,感觉吃到了好一个惊天大瓜,有人混在里面回应,“长公子早就离家云游去了,你叫他也叫不出来!”
楚清风吹胡子瞪眼,好似痛失了往那混账脸上哐哐扇耳光的机会,对面的百里长泽忽然嗤笑一声,他眉毛一竖,恶狠狠的说,“百里老贼,你笑什么笑?”
百里长泽看了他一眼,比起对方的暴怒,他可真是太镇定了,“你觉得要是我儿在这里,事情就会有所不同?你找他做什么?想看他悔恨,痛苦,忏悔,自责以前对苏刹他们母子做过的事?那么你还是别想了。”
他捏了捏胡须,看向苏刹,那双枯瘦的眼皮眯了起来,“就算今天他本人站在这里,跟那只小狐狸见了面,他也不会承认这是他的儿子——他只会后悔当年这个小杂种出生的时候,没有亲手掐死他。”
“你——”楚清风气到极点,竟然逼出来几声咳嗽。
他惯来疼爱自己的儿孙,很难想象会有人对着自己的血脉说出来这种恶毒的话。
他将拐杖杵得咚咚作响,须发都张了起来,正要再说几句讨回公道,苏刹走到他跟前,挡在了两人中间,“长老,你跟他废什么话呢?”
“我看这人多半没长心肝,就算长了,也不知道里面住的是毒蛇还是蝎子。跟这种人有什么好吵的,他长了一张嘴,偏要说不中听的话,你想从他身上勾出来点儿愧疚之类的东西,可是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吵也是浪费时间——直接打死就清净了。”
百里长泽听完,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
大概苏刹在他眼里,还是从前那只被关在地牢的小狐狸,只不过跑出去转了一圈,学了点嘴皮子功夫,说话顺溜了,骂起人来也多了点儿词。
百里长泽捏了捏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好小子,够张狂!那么老夫就让你看看,今天你我之间,究竟是谁要打死谁!”
言毕,天空中风起云涌,一座大阵在众人头顶结成,四周篆着蛇纹,当中一朵金色昙花凌空绽开,有懂得门道的弟子大喊起来,“是斩妖阵!宗主祭出了斩妖阵!”
那阵法悬在了苏刹头顶。
狐族众人站在他背后,皆感觉如同一座大山当空压了下来,胸闷气短缓不来气,连忙往后面退开一个圈。
楚遥知扶稳楚清风,回头一看,急了,顶着兜头扇下的狂风,大喊着朝晏星河招手,“星河,你快过来!”
金光的影子落在脚下,苏刹没抬头看,手指头把玩着腰上的流苏,听到楚遥知的声音,他挑了一下眉梢,“叫你快点过去。”
晏星河看向对面法衡宗的人,反而往前一步,站在了与苏刹并肩的位置,“去哪儿?最安全的地方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苏刹低下头,碾了碾靴尖。
晏星河一愣,转过头看他,可那若有似无的一笑被掩在了垂落的长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