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的,便是好一阵沉默后,迎春的声音响起:“我说过她两次,她不听。她是妈妈,只有她说我的,没有我说她的。”
邢夫人的声音又高了个八度:“胡说。你若不好,她原该说。如今她犯了事儿,你就该拿小姐身份来说她。她若不从,你就回了我才是。”
屋里邢夫人、迎春正说着,小丫头子来报:“珠大奶奶来了。”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哎哟哟,我这来了二小姐的屋,连小姐的母亲也一并见着了。”
迎春如释重负,看到李莞如看到救星一般。
邢夫人听到李莞阴阳声调,且话里有话,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转了张笑脸,对李莞道:“什么风儿把珠儿媳妇儿给吹来了?”
李莞便开门见山了,正好邢夫人也在,回去可以给赦大老爷带个话儿。“我们姊妹几个想凑个钱,给赦大老爷还债。”
邢夫人闻后一惊,又故作糊涂,笑着道:“珠儿媳妇儿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们老爷哪有什么债不债的。”
李莞冷笑一声:“大伯母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大伯父欠了人家孙绍组五千两银子。”
邢夫人捏紧手里拽着的帕子:“又是哪个捉瞎的胡说。”心想,定是凤丫头说出来的,平日里她妯娌两个就总在一块儿。
李莞笑着道:“大伯母这般说,那我就无话了。到时候我们姊妹几个,再加老太太,一起给大伯父还钱。也不会吵着大伯母。”
邢夫人还不清楚贾赦的意思,不敢轻易应着,打了个马虎,便说有事。
迎春把邢夫人送到院外,又留李莞再坐着喝茶。
李莞柔声问迎春:“二姑娘,伯父欠的这笔钱家里给还了。那孙家不去可好?”
迎春红着眼睛道:“大嫂子,我哪儿也不想去。”
李莞道:“好姑娘。将来遇到值得的人,你就不会这般想了。”
迎春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有什么值得的人?”
李莞笑着道:“岩哥儿这般的好男儿呢?”她知道家中姐妹把岩哥儿当偶像般在崇拜,那种小女孩懵懂的喜好和祝福。
迎春亦是泪中含笑,道:“大嫂子,你家父母怎么就只生了岩哥哥一个哥儿?大嫂子家那么好,合着就该生十七八个哥哥的。”
李莞一口茶差点呛出来,这话竟是从迎春口中说出的。李莞心道,要是这话给她母亲听到,不一口老血喷出来。
李莞都呛出眼泪了,拿帕子擦了把眼,笑着道:“四海皆兄弟。到时候让岩哥儿在军中找几个铮铮铁骨的好男儿。一定不埋汰了咱家姑娘。”
迎春破涕而笑,把李莞送出门。
李莞从迎春处出来,便往贾母所在的荣善堂而去。
贾母刚刚醒瞌睡,歪在榻子上吃茶。
李莞先报喜,再说正事儿。她将这些年做生意攒下的钱一一细数给贾母听。
贾母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我看人不会错的。珠儿福气真好,凡事不用操心,就有人打点好了。”
李莞把老太太说高兴了,就道:“祖母,还有个事儿。”
贾母听到珠儿一家日子过顺畅了,心里高兴,便拉着李莞要她讲。
李莞便把贾赦怎么欠了孙绍组银子,拿迎春的婚事去抵债,又怎么媒婆上门了还瞒着,尽数讲给贾母听。最后又跟贾母说,她那儿有些钱,那孙绍组在兵部待职,岩哥儿能说上话,左右迎春也不愿意嫁,不如把钱凑齐。迎春的婚事作罢算了。
李莞本以为贾母会生很大的气,还特意先讲好的,让贾母心里舒坦一些。然而,贾母静静听完李莞的话后,拉着李莞的手道:“二姑娘的娘走得早。你大伯母又是个只认得钱的主儿。宫裁,得亏你给二姑娘想到了。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将来总是要留给儿孙的,现在拿出来救急。你的银子先自个儿留着,我要是不在了,兰哥儿、柔姐儿一娶一嫁,还得你们俩口子操持。”
李莞心中一阵暖,又听到贾母说要走这样的话,红着眼睛道:“祖母一定长命百岁,看着兰哥儿娶媳妇儿,柔姐儿出嫁。将来还要看他们的孩子,围着您喊老祖宗。”
贾母笑着道:“那还不成老妖怪了?”
李莞亦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