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之位犹在,权力却早已架空,最终成为金銮殿上的边缘人物。
掌心忽地传来暖意。他侧目,正对上祝乘春那双灼灼赤瞳。失了忆的祝乘春不知前因后果,却敏锐地察觉自家的小道侣情绪低落,当即凑近,唇瓣在他耳尖轻轻一蹭。
“……!”齐云霄耳根骤热,好在恒澹明极有眼色,起身佯装翻书,权当未见。
这一打岔,齐云霄胸中郁气都散了大半,他反手扣住祝乘春的指尖,无声示意着自己无碍。
恒澹明此时捧来一册天象古籍,手指点向书页某处:“二位请看,此处明确记载,东煌城黑雨乃天降祥瑞,可以润泽万物。”
可齐云霄与祝乘春细看之下,那书页恒澹明手指的一段“文字”,分明空空如也。
淡淡的茶香似乎凝滞了,室内无风,一股莫名寒意却如附骨之疽,悄然攀上脊背、渗入骨髓,令人毛骨悚然。
齐云霄传音道:「乘春,我这边看着书页是空的。」
祝乘春的回音很快:「我亦如此。看来你我二人看到的是正常书页。而东煌城的凡人,恐怕被某种力量篡改了认知。」
他继续传音道:「这并非幻术,书页上没有幻术痕迹。」
齐云霄不由得抬眼看向恒澹明:“殿下可曾见过那些黑雨沾身之人,顷刻间化作黑雾消散?活人凭空蒸发,就无人追究?”
“这……”恒澹明眉头紧锁,面上浮现出挣扎般的困惑,“平日只当寻常,可经你们一提,我竟觉得过去的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一刹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钟声,如闷雷沉沉滚入地底,撞得人心头发颤。
齐云霄忽觉周身一轻,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碎裂诸身。他下意识抬手,乌剑应召而出,剑身震颤,发出久违的低鸣,似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灵力解封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祝乘春,正巧那人也抬眸望来,指尖缠绕着一缕情丝,赤眸微亮,显然修为也已恢复如常。
“现在是什么时辰?”齐云霄脱口问道。
恒澹明面露诧异,目光在二人周身流转的灵光上停留片刻:“砚池春内设一口金钟,每至整点便会敲响。方才那声钟响,应是子时了。”
子时……
齐云霄心头一震。莫非这绝灵之地的禁制,会在子时短暂失效?
若真如此,那这座东煌城的问题,恐怕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
诡异的腐蚀性黑雨,沾身即化黑雾的东煌城百姓,对种种异常熟视无睹的错误认知,以及……子时复苏的修士灵力。
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祝乘春的身体光华流转,红眸白发的模样便化为和寻常人无异的黑发黑眸:“云霄,我们出去看看。如若子时修为恢复,外面也该有所变化才对。”
恒澹明温和笑着起身送客:“二位大人慢走。东煌城夜市繁华,不妨玩赏至天明。”
天明?
齐云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还未来得及深想,便被祝乘春拉着向外走去。由原路返回,他心绪纷乱,沿途灯火璀璨的景致根本无暇细看。
直到踏出砚池春,眼前景象才让他骤然止步,心头刹明——
子夜时分,东煌城的长街竟比白昼更繁华热闹。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两侧楼坊家家亮灯,街边簇拥着许多小摊,店主和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红灯笼挂满长街,整座城池都未曾入睡。
“卖花嘞!卖花嘞!新鲜的花——”
沙哑的吆喝声传入耳膜。只见一位老妪站在路口,臂间挎着花篮,红白相间的花朵鲜艳欲滴,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湿漉漉的。
“两位公子,要买花吗?”
她咧嘴一笑,露出缺齿的门牙,本该慈蔼的笑容,在此刻竟令人感到阵阵发凉。
祝乘春拉着齐云霄后退数步:“不必了,我们还有别的事。”
「云霄你看她的影子——」
齐云霄早就发现了,在老妪身体底下黑乎乎的不是影子,而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