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道友,你瞧,这便是此地最后一只魔物了。”
出手的年轻修士眼眸微弯,端得一副温润作态,收剑的同时,偏头看身旁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还不到双十年岁,身上散发出的修为气息却隐隐盖过那身手显然不俗的年轻修士。
他身材分明纤细瘦削,偏身后背着一只比身子更高上许多的古木剑匣。
少年闻言,眸光略一扫过遍地狼藉的魔物尸骸,并未作答,而是冷冷淡淡的继续向着两傩寺中走去。
被他丢在身后的吕正仪见状,面上浅笑一滞,指节悄然捏紧剑柄。
更远处,始终看热闹的其余修士们,不免窃窃议论起来。
“真可怜,吕正仪好似又在端木稚鱼那里吃瘪了!”
“谁叫他姓端木呢,而且……”
“唉,说起来,吕正仪六岁引气、十岁定剑铭、如今二十有四,已至金丹大圆满,如何也算得上是这百年间极难见的天纵奇材了。偏偏同期遇到端木稚鱼那样的怪物,二十不到便已元婴……这鱼目与珍珠混在一起,如何能发出光彩!”
“若我是吕正仪,永远做万年老二,一辈子也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那我还不如……”
话说到一半时,说话的修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稚鱼身上。
少年此刻正站在两傩寺断壁残垣之间,石缝中生着几支赤芙蓉,往日由寺中邪僧们以人血日夜浇灌,花叶肥硕艳丽。
稚鱼垂目看花,眸色浅淡,不知所想。
极凉薄的天光落在少年身上,映清他秀美冷澧轮廓,一身烟墨修士服,衣边滚着暗金绣纹。肌肤冷白如雪玉,唇色绯丽更甚赤色花枝。
真真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那人讲出口的话一噎,好似就这样看愣住了,半晌才讷讷接上半句:“……好、好像也不错?”
周围人:?
——而众人这种窃窃的私语声,自然尽数落入修为不俗的吕正仪耳朵里面。
青年悄然抿唇,简直连牙都要咬碎了。
他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稚鱼。无论何时,这背负剑匣的美貌少年始终都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万事万物都无法入他的眼。
吕正仪面色平静,心中嫉恨无比。
稚鱼、稚鱼。
桥青色的宽袖长袍下,他悄然捏紧拳。指甲嵌入皮肉,刺痛感油然而起。
你要如何才能看到,这世上,是不止有你一个天才存在的?
吕正仪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稚鱼身上。因而疏忽了对周遭的感知。
待他回神之际,一道黑影却从旁边断墙后闪出,掌中执凶刃,向他横冲而来!
这变故实在太过突然,吕正仪毫无防备,瞬息间便见一道寒光直对他大敞的心腹命门,连躲闪的时机也无。
周围修士亦来不及支援,只看清黑影所持之物后,下意识惊呼。
“波梨七宝刃!”
“那法器如何在这小子的手上?!”
“不好!此子偷袭卑鄙,波梨七宝刃又实乃凶煞,吕正仪恐难应对!”
夺命凶刃近在眼前,吕正仪头脑空白,正待眼瞧即将血溅当场、生死攸关之际——
一道霜雪剑意后发而至,正中波梨七宝刃侧面,将那凶刃击落于地!
握着法器的黑影被惯力带翻,闷哼出声,接连在血灰遍布的砖石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
黑影腰背磕在一处碎石,再次发出痛苦的哼喘。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那是个瘦瘦高高的少年,衣衫破旧、头发蓬乱,看穿着似是寺中的常住奴。只是面上被血污弄得太肮脏,连长相也看不出。
唯有一双黑眸被怒意灼的奇亮,如此形势下,依旧死死盯着吕正仪。
吕正仪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已惊出一身冷汗。
周遭修士们的目光如芒在背,他顿觉颜面扫地,面色骤然冷沉。抬手抽出腰侧百纳剑,凌厉剑势直对地面上动弹不得的常住奴。
“你这魔物,安敢造次!”
吕正仪毕竟是如今修界中,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二人。
他这一剑,与其说是报复,更像是借此展示自己的高深修为,以挽回险些阴沟里翻船的脸面。
因此,带着十成十的气势,并未半分留手。即便是同为金丹修为恐怕也难以招架,何况眼前这常住奴看上去就不像是修界中人的样子?
恐怕挨上这一剑,就是连块骨头渣滓也剩不下。
可众人也无剑下救人的好心——明眼人都看得出吕正仪此刻带着火气,谁想为了个连蝼蚁也算不得的常住奴,在这种时候去触天泉观高徒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