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熄听不见,他听着谩骂声,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活着。
想来这二十几年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自他母亲离世后,他看着同辈的人要么崭露头角,要么成家立业,似乎只有他活成了一个纨绔,占着天渊派少宗主的位子行着荒唐的事。
他后悔过,但他不想耽误盛清,想为江睦守住属于他的东西,想不被别人看轻,所以张牙舞爪着、嚣张跋扈着,想哪怕做好一件事也行,让别人知道江家嫡子不是孬种。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好,所以他做这么多,有何意义?
周围的灵气开始浑浊,江熄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向还寒知道,如果江熄走不出心魔,要么强制断掉灵脉,要么就地疯魔,从此永远迷失在自己最恐惧的黑暗深渊中。
“少宗主醒醒。”
“江熄,那是幻境,是心魔。”顾不得称呼,向还寒一声声呼唤着。
他被雷电之力激得全身冒着电光,但仍然坚持护法,但时间一点点流逝,灵力也即将告罄。
江熄不该让他来的,他现在阶级太低,根本没办法替他稳住周围的灵压,不过在灵力耗尽之前还有一个冒险的方法,那就是共灵。
作为道侣,他可以窥探江熄的灵台,但灵台如此波动之时强行窥探,一旦灵力暴走,他可能会先江熄一步灵力爆体而亡。
向还寒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可以为他人性命豁出去的好人,孤儿是最惜命的,毕竟孑然一身,人世间无人能替他看顾这条命。
心里虽然警告着这是愚蠢之举,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将额头贴了过去,可是随即他就发现自己被江熄的灵台阻挡在外。
向还寒猛地睁开眼。
此时江熄内心拒绝任何人触碰,显然已经有些走火入魔。
像江熄这般人生可以说十分顺遂的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心魔,竟然能让他如陷泥潭,无法挣脱?
“江熄!”
没有人回应,只有灵力在他周围迸发出“噼啪”声,雨水一滴滴从天空降落,越来越大。
向还寒用尽全身灵力张开结界。
江熄,你到底在怕什么,又想要什么?
江熄想要解脱。
他执着如意剑,看着众人冷漠的眼神,听着那些咒骂,正准备自裁。
他少时也听说过自裁的人,当时只觉得其心志不够坚定,是懦弱之徒,现在想来,逃避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听不到,不去想,就能逍遥,反正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死,只要一剑下去,所有人都会满意。
剑已见血,江熄的手微微晃动。
真的没人在意,真的所有人都满意吗?
“至少小公子在意,至少崔师姐在意,还有很多人,我……我也在意。”
胳膊变得异常重,身体也有些虚弱,只有手上青筋弓起,他听见有人对自己如此说道。
是向还寒,所以向还寒呢,他也死了吗?
江熄把剑放下来,开始从周围血淋淋的人脸上找向还寒,从一一辨认到开始喊:“向还寒,向还寒!”
似乎听到他的呼唤,人群分开,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全是伤痕的人朝他走过来。
“向……还寒?”江熄认出来人,也看见了他脸上愤恨的表情。
“是你让曹师兄打的我,是你对我辱骂凌辱,江熄,你心似蛇蝎,无人真心待你。”
目眦尽裂,字字含恨。
江熄闻言怔了怔,然后在心里默默点头。
当初自己确实对他恶劣,所以向还寒怎会真的从心底觉得自己活着会更好,只是不得不说些场面话,结果自己还真当那是真心了。
他轻轻吐了口气,再次拿起剑来,但感觉全身都坠入到冰窟中。
想要拥抱,想听到肯定,想获得真心,凭什么都得不到?
就算不被期待,便要非死不可吗?那他这十年的忍受算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没有意义,但是他都忍受了,世道就不能给他一个意义吗?
江熄苦笑了一下,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向还寒,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你让我逃不开的时候想想你,我想了,但是想到的却是你被我欺负的时候。”
他逐渐从心魔里脱离,但可笑的是,他脱离的原因是觉得委屈:“我……对不起你,但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