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共情力脑补力很强的阿尔里斯小声阻止,低头和玻璃碎片上的倒影对视。
皇室礼服依旧笔挺,只是琥珀色的瞳孔正在偷偷地震。二十余年的精英教育,大小三十余次模拟战场第一名,潜藏在冷静外表下热血青年对战场的所有向往,荣誉与骄傲,都在此刻碎成了渣。
记忆中,最血腥深刻的场面,是他的雄父,现任虫皇当众处决一名雌虫。
两人都穿着繁复的宫廷礼服隔着台阶一上一下的对峙,周遭人影重重,灯影煌煌。
最后是虫皇叹息般低下高傲的头颅,敛下傲慢的神色,缓缓踱步走下台阶,神情看不分明,唯有唇角含笑,无形的精神力倏然张开,刹那间剑光冷凝。
虫皇单手持着一柄纤细的华贵的装饰剑,轻松的斩下一颗头颅,对方半跪着倒下身姿像折翼的天鹅,血迹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汇成一条清澈的小溪。
他抛下那柄卷刃的细剑,宝石沐浴着血色的光辉,衣着不染尘埃地步上高阶,“我最近的脾气,太好了。”
——这才是理想中的战斗!
一击即中,血色点缀,装逼如风!
瞳孔诚实地倒映着满地乱滚乱爬桀桀桀怪笑抽冷子放冷枪掏裤兜垃圾话的一群东西。
阿尔里斯虚弱地抓着提西里的手腕,一副三观崩裂道心破碎半死不活的模样。
提西里被他苍白的脸色唬了一跳,见他一副神情恍惚站都站不住的样子,怕他真整个人拍到地上,便由着他没甩开。
“你——雌虫……”琥珀色的眼珠空洞转了转,无神地落在提西里身上。
提西里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噢。”阿尔里斯应了声,不是很情愿的,机械般僵硬的把下巴往仓库方向抬了抬,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他们……雌虫?”
“当然都是雌虫。”提西里狐疑地打量他,阿尔里斯的神情实在太奇怪了。
是什么让面不改色的贵族虫族露出如此神色。
提西里嘴角一抽,猜测道,“你不会告诉我你在里面发现了雄虫吧,那种神话里才有的东西?”
可能是看阿尔里斯神色太可怜,他甚至开了句玩笑话,“放心吧,那不可能,否则里面就该在开x趴……”
话音未落,阿尔里斯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松开握着提西里的指尖,转身扶着墙壁。
“要吐去右边。“提西里好心提醒,“左边堆着我们下个月的营养膏。
阿尔里斯的唇瓣小幅度的动了动
提西里犹豫一秒,还是认命地凑了过去,“又怎么了,我的贵族佬。”
“说你们是来虫族旅游的……
求你了。”
*
阿尔里斯游魂般飘到正一脸狰狞,吱哇乱叫,拿着冲锋枪玩虫体描边的凯夫身边。
啊,这准头真令人头疼。
只要一想到虫族的未来,虫族的底下都是这种东西,就有种毁灭世界,把面前的一切都突突空的冲动。
他抢过凯夫手里改造过的冲锋枪,快速检查后,行云流水般拉栓上膛,单膝跪地,眼中反射着冷光,像是自然不过地开始了一节授课,“弹道下垂,风速修正2。1。”
指尖微动,枪响的瞬间,远处的敌人应声而倒。”操……”凯夫瞪大眼睛,“你他妈还会这个?”
阿尔里斯偏过头,把冲锋枪塞给他,“我不是很喜欢听到脏话。”
提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面色冷然,听到这,似乎小声嘟囔了句装模作样。
凯夫啊了一声,努力让表情变得柔和谄媚,奈何烧伤的半张脸只能让表情更加恐怖,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您还会这个,教、教吗?”
“想都别想。”提西里踢了凯夫的腰一脚,让他到别的地方开枪玩,释放无处发泄的精力。
“不用教他们这些。”哪怕不知阿尔里斯烦躁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提西里仍从这只虫身上感到了压抑和危险的气息。
他带着阿尔里斯越到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上,枝干粗大,即使不扶着也能勉强站稳。
天色昏暗,从远处往下看去,混战中的仓库像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光源,血色昏黄,随风浮动,旖旎漂亮。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大概很可笑。”提西里出神地看了会生命流逝的,染亮的地方。“但,荒星的每一条生命都很珍贵。”
珍贵?
阿尔里斯甩开又一次浮现在脑内千奇百怪的奇行种们。
是低阶无法控制虫化,还是靠着金属机械苟延残喘,靠着本能生存战斗。
把坏掉的东西扔掉远比修复好更方便。
随即他又有些后怕,又有些困扰,他似乎不该有这样便宜的想法。
提西里偏过头,不避不退地迎上贵族眼中的冷静与漠然,“我不干涉你,你也不要打乱荒星的规则。”
在阿尔里斯眼中荒唐可笑的斗殴,无意义的撕咬与争夺。
却是荒星上习以为常的日常节目,或者说娱乐活动。
荒星恶劣的环境更让这里的虫族心情常年郁郁,没有书籍不识文字让他们的精神状态更是一片荒漠,一个眼神就能引发一场骂街与干架。
于是掠夺狩猎的兽类习性便愈发明显。
“这里不会有新生的生命。”他们大多作为族群的失败品随手遗弃在宇宙边缘,等待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