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头,目光灼灼:“那就再烧一次——火不会永远沉默。”
我站在人群边缘,忽然觉得眼底烫。
原来我不曾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我悄然退步,欲转身离去,却不慎撞落檐下风铃。
叮铃——
众人回。
我已转身,帷帽轻扬,脚步不滞,不留痕迹。
风起,吹散身后喧哗,也吹动我袖口一道隐秘的伤痕。
那是焚稿时被火星溅到的烫伤,早已结痂,却在方才动作间裂开,渗出一点血丝。
我未察觉。
只觉天色渐暗,远处山影沉沉压来。
行至城外古道,忽闻雷声隐隐。
我加快脚步,欲寻避处,却见前方一座荒年遗下的古井亭,檐角残破,石阶生苔。
刚踏进亭中,雨便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灰白水雾。
我靠柱而立,喘息稍定,忽觉袖口湿黏——低头一看,血已渗出布料,在雨水浸润下晕开一小片暗红。
这时,亭角传来窸窣声。
一位老匠人正低头修伞,头也不抬,忽然道:“姑娘,这伤……像‘共活’初年那些烧陶人。”我立在亭中,雨水顺着檐角砸下,像断了线的珠子,噼啪敲在青石板上。
袖口那道旧伤被雨水浸透,血丝晕开,竟不觉得疼,只觉得一阵阵烫,仿佛火盆里最后一缕余烬,仍在皮肉深处燃烧。
老匠人头也不抬,手中竹伞骨咔咔作响,他用碎陶片嵌进断裂处,动作熟稔得像在拼凑一段被遗忘的岁月。
那陶钉泛着灰白光泽,边缘还带着烧制时的裂纹,却稳稳钉入伞骨,撑起一片遮雨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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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伤……”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石,“像‘共活’初年那些烧陶人。”
我怔了怔,低头看那渗血的袖口,笑了:“他们后来都好了。”
他摇头,抬眼看向我,浑浊瞳孔里竟有火光跳动:“不,是习惯了疼。可现在不一样了——火会说话,人敢听。”
我的心猛地一颤。
火会说话?
是了,那一夜我让小满焚尽井中信笺,灰烬翻腾,有人从中读出了“轻症自治”,有人看见“转医路径”,甚至有个瞎眼的老妪,捧着灰说:“我儿的药,该加三钱黄连。”
原来不是我在教他们,是火教会了他们倾听。
我凝视他手中那把以碎陶为钉的伞,忽然问:“谁教的?”
老匠人咧嘴一笑,缺了半颗牙:“没人教。一个孩子说,‘碎的东西,也能撑起天’。”
我呼吸一滞。
那个孩子……可是渠童?
还是哪一个曾在井边蹲着、把问题折成纸船的孩子?
雨势渐小,天色却更沉,乌云压着远山,像一场未完的审判。
我正欲动身,忽听亭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泥水飞溅。
“娘娘!”
是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披着蓑衣冲进亭子,丝贴在脸上,雨水顺着下巴滴落。
她扑到我面前,喘得说不出话,只将一封信塞进我手里。
我未拆,已知是谁的笔迹。
“范大人……不,陛下……”小满哽咽着,“他将‘回声渠’改名为‘共声渠’,拆了您宫前的‘灵犀碑’,换了一面空白源陶墙。”
我指尖微颤。
灵犀碑,那是他亲笔题写的名字,刻着“医心通神,灵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