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道:“争,是怕失去。可若‘共活’成了我的孩子,我该盼它离家,不是锁在身边。”
话未落,马蹄声破夜而来。
范景轩一身玄色常服,策马立于道中,风卷起他的披风,像一团压抑的雷云。
他不看小满,也不看天,只将一卷烫金军报递到我面前。
“北疆疫起。”他声音低沉,“军中请娘娘亲往。”
我接过,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火漆印。
冷笑一声。
“又来了——”
我抬眼,直视他幽深的眸子。
“危机一现,就想请‘神医’出山?”我接过那卷烫金军报,指尖触到火漆印的滚烫,仿佛握住了北疆焦土上最后一缕未熄的呼吸。
可我没有打开。
风从巷口灌进来,卷起我袖角的一缕绣边,像谁在无声催促。
小满站在我身后,手心全是汗,她知道我要做什么——她总知道。
我抬眸,望向范景轩,他立在夜色里,玄衣如墨,眉峰压着雷霆,却仍藏不住眼底那一丝近乎恳求的沉暗。
“疫起三城,七日亡卒八百。”他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军中医官束手,百姓焚香求‘灵犀丹’——他们不信火,只信你。”
我笑了。
笑得轻,也冷。
“所以,又轮到我当神了?”
我转身,不看他,只对小满道:“取笔墨来。”
小满一怔,随即会意,飞奔入殿。
不多时,一方素帛铺于石案,狼毫蘸饱浓墨,静候落笔。
我提笔,手腕稳如磐石,一字一字,写下“无名法”三字,末了加一句:
“疫无名,医无主。三军医官共议方,焚陶定药,成则行,败则焚。”
写罢,我将帛书折好,递予传令小太监:“即刻八百里加急,送至北疆大营,附火盆一具,令其每议必验,每策必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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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咬唇欲言,我抬手止住她。
“从前是我错了。”我望着那支即将燃尽的烛火,轻声道,“我把药方当成恩赐,把救命当成权力。可人命不是神迹,是千万双手托起来的共活之路。”
夜更深了。
万籁俱寂时,他来了。
范景轩没带仪仗,没穿龙袍,只披一件旧玄氅,像某个不该出现在深宫的梦。
他站在廊下,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脚边。
“你不怕。”他终于开口,嗓音沙哑,“他们议错,万人丧命?”
我未答,只取出一根共感针——那是我早年研制的最后一只,能引火显象,却再也唤不来神迹。
我划亮火石,点燃针尾残絮,幽蓝火焰腾起,映在墙上那幅北疆舆图上,山川河流皆被火光勾勒,宛如活物。
“怕。”我凝视着火中起伏的脉络,“我每夜都梦见他们在雪地里咳血,梦见药炉炸裂,梦见火盆显出‘死’字。”
我顿了顿,指尖轻抚图上疫区一点。
“可若我永远替他们扛错,他们就永远学不会走路。”
火光摇曳,照见他眸底碎裂的光影。
他沉默良久,终是解下腰间黄绸密令,轻轻放于案上。
“我已命三军依你法行事。”他声音极低,却字字如钉,“但若败,史书只会写——‘江灵犀弃民于北疆,坐视瘟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