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面已被划破,墨字斑驳,她却不停,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砖地上。
“我不是想活……”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像风,“我是被逼着写的……他们让我写,我就写了……可现在……”她忽然停住,抬头望着那张残破的纸,瞳孔微颤,“可现在,我真的想活了。”
风穿过宫墙,吹动她单薄的衣袖。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双手,喃喃道:“我……我还能写别的吗?”
我没有现身。
夜太深,心太脆,一句话都可能压垮她刚撑起的脊梁。
我只默默从袖中取出一枚新陶片,指尖微动,轻轻一推——它顺着砖缝滑落,悄无声息地停在她手边。
我未现身,只将一枚新陶片轻轻推至她手边。
那陶片边缘温润,是我从封印仪式中亲手取出、浸过百人心跳余温的旧物。
它顺着砖缝滑落,悄无声息,却像一颗落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夜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月光洒在它上面,竟泛起一丝极淡的青光,像是沉睡的魂魄轻轻睁了眼。
她指尖一颤,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可那行刻在陶片上的字,却像钉进了她的眼底——
“写错的字,可以重写。走错的路,可以回头。你不是容器,是写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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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连虫鸣都静了。
她跪在那里,像一尊被岁月风化的石像,只有肩膀微微起伏。
良久,她缓缓伸手,将陶片捧起,贴近胸口,仿佛怕它冷着。
她的唇动了动,没出声音,但那眼神——那双原本空洞如井水的眼,终于有了光,像是被什么久违的东西刺穿了黑暗。
然后,她抬头,望向墙上那张残破的“我想活着”。
纸已半毁,墨迹斑驳,像一场被撕碎的梦。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极苦,又极决绝。
下一瞬,她咬破手指,鲜血滴落,在墙缝间那片尚未长满绿芽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了四个字:
“我叫阿穗。”
血字初成,风骤起。
她没有停,继续写下去——
“七岁那年被带走,现在,我要回家。”
最后一个“家”字落笔的刹那,天地仿佛震了一下。
墙根下的绿芽猛地抽长!
细如蛛丝的嫩茎瞬间缠绕成网,青翠欲滴,竟如活物般沿着砖缝攀爬,直扑那道曾渗出黑血的裂缝——那是多年前“换名祭”时,魂绳断裂、执念外溢之处。
如今,绿茎如手,层层包裹,生生将那道裂痕彻底封死!
我藏身暗处,呼吸一滞。
不是因为灵阵生效,而是因为——
那绿芽,竟在微微搏动,如同脉搏。
它不是植物,是记忆的根须,正从地底苏醒,缠绕着每一个曾被抹去名字的灵魂,把他们一点点拉回人间。
我没有动,也不敢动。
这一刻,不是我在救人,是他们在救自己。
而我能做的,只是守住这片悄然复苏的寂静,不让任何人、任何力量,再将它踩碎。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小满匆匆赶来,声音压得极低:“主子,角门那儿……出事了。”
“出什么事?”我问,心里却已有了预感。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她眸光闪动,带着一丝近乎敬畏的颤意。
我披衣出门,一路穿廊过巷,还未到角门,便察觉气氛有异。
风里多了种东西——不是香火,不是药气,而是一种活的气息,像冬雪初融时,泥土下第一声嫩芽破土的轻响。
转过回廊,我脚步一顿。
只见那堵曾贴满“我想活着”的墙前,竟已悄然聚集了十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