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没再有挣扎的意思,皇帝语气柔和许多,呢喃细语,为自己辩解。
“我原想放过你的,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肯要。”
“我唯恐出事后你了无依靠,便将朱衣台分你一半,我本想送你离宫,但你说想要太子。”
“是你装得温驯乖顺,假意讨好我,岂能怪我当真,我既然当真了,又岂有再放手的可能。”
薛柔听着他字字怪她咎由自取,错失良机,出声打断:“说什么放过我,你何曾流露过这份意图?”
“陛下与其将自己说的那般无私,不如坦然承认,你就是这样贪欲炽盛……”
她偏过头,唇瓣蹭过皇帝脸颊,贴近他低声呢喃。
“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高抬贵手,否则怎么看不出,我想要太子是因为害怕,你谢家的宗亲恨不能把我拆骨剥皮。”
谢凌钰脸色苍白,放开她后相对沉默,久不能言语。
不知为何,看他缄默,不能一一回应,薛柔心底反倒又窜起股邪火,报复似的冲他笑。
“话谁不会说,我亦会说。”
她语调轻柔,一如往昔,“我本可以喜欢上陛下,是你自己不愿。”
日影西斜划过檐角,大殿门窗紧闭,逐渐昏暗。
李顺走前未雨绸缪,点上几盏灯烛。
烛影摇曳使得殿内女子若蛊惑人心的精怪,每句话都如蛊虫,钻进人心窝里,时时刻刻搅动作乱。
“陛下,我当真对你动过情。”
薛柔离他更近一些。
“我真的……差一点就爱上你了,可谁让你骗我。”
她对面的人仿佛真中了蛊,脸色一点点难看,像在被吸精气,面如死灰定定望着她。
谢凌钰攥紧手,不想去听她胡言乱语,“撒谎。”
“我没有说谎。”
薛柔眼眸饱含真诚,同皇帝近到差点蹭上他鼻尖。
“我没有动情,怎会给你打剑穗,怎会讨厌让你纳妃的河间王妃,怎会答允你那些要求,陛下,我没有骗你。”
谢凌钰眼睫颤动,她眼中若有水波荡漾,晃得他刹那心旌摇曳。
如坚冰化冻,五脏六腑逐渐有知觉,缓慢感觉到迟来痛意。
他问:“当真?”
薛柔却有一霎惊疑,没想过陛下会信,且这么快便有松动的意思。
“自然是真,”她甚至抬手摸了下皇帝的脸,“所以陛下可以宽恕他们么?”
“陛下只要遵守承诺,我们就和以前一样。”
不过瞬息,谢凌钰便沉下面色,闭上眼觉得一阵耻辱。
为那一瞬间的心旌摇曳而耻辱,他居然下贱至此,像道边的狗一样被她摸一把,就想着重新相信她。
薛梵音说尽伤人的话,他居然奢望所谓的“动情”确有其事。
“不可能。”谢凌钰牙关紧咬,勉强平静后,淡声道:“不重要了。”
“你喜欢王玄逸也好,还是喜欢旁人也罢,都不可能离开我,同他们长相厮守。”
“那个奸佞蛊惑你弑君,想等你做太后公然出入宫闱,长相厮守?”皇帝冷笑,“痴人说梦。”
“阿音放心,这种事绝无可能成真,”他呼吸凌乱一瞬,“至于你,是否动过真心,我已全然无谓。”
薛柔终于听懂他言外之意,垂下眼睫半晌无言。
原来那句碧落黄泉,是这个意思。
“想让我殉葬,陛下才是真的恨我。”
这话一出口,便将谢凌钰刺激得猛地起身,低头看着她,面色铁青。
他禁不住笑了几声,仿佛她荒谬至极。
“是了,阿音所言不假,”他连连点头,“我是恨你。”
“我让你入宫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将朱衣台拱手相送,原来都是因为恨你。”
“天底下竟有这般可笑的事,我闻所未闻。”
薛柔抬眼看着他,同床共枕的夫妻,知道什么话最伤人,字字句句往他心窝戳。
“我不是早就同陛下说过,我不曾心悦过你,不止一次明明白白。是陛下把我拖进宫中,现下连碧落黄泉都说出口。”
“我若先一步去,陛下便能安枕无忧,也不必再应付彭城王。”
她面容略苍白,但尚有血色,有恃无恐。
左右谢凌钰身体好得很,离驾崩远着。
“我安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