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砰”一声跪在帐前,额头触地,声音嘶哑。
“显阳殿大长秋卿巫晋,求见陛下。”
谢凌钰听见“显阳殿”三字,蓦然色变,让人进来。
他眼睫颤动,“可是京中出事了?”
“陛下,皇后命僧人夜宿宫中数日。”
一刹那,皇帝脸上血色褪尽,良久不语,不自觉攥紧剑柄,指节泛白。
他审视着跪在脚边的眼线,猝然暴怒,拔剑指向巫晋咽喉,剑尖颤抖。
“你敢无凭无据诋毁皇后?”
“若是诋毁,叫奴婢天打雷劈,”巫晋嘴唇颤抖,“那人白日以诵经为名进宫,奴婢看见了他侧脸,少了只耳朵,像王少卿。”
王少卿,乃大司农少卿王伯赟,与王玄逸几分相似。
这是极为委婉的说法了。
刹那想通,谢凌钰坐在案旁,扶额不语,静得恍若石像。
他信薛梵音能做出这种事。
把王玄逸接进宫,保护也好,寻欢作乐也罢,她有那个胆量。
何况看见王玄逸伤痕累累,她心里恐怕恨他恨得刻骨。
咽下喉口翻涌血气,谢凌钰终于开口。
“让顾灵清来一趟。”
李顺听见后,连忙应声,瞥见天子佩剑掉在地上,不忘小心翼翼捡起摆上案。
一抹淡绯色闯进眼帘,珍珠亦蒙尘,像被那枚剑穗重重敲击,喉口腥甜怎么都压不住。
“陛下!”
李顺看着那口血,惊得要去寻太医,却被阻拦。
皇帝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血迹,面色煞白如幽魂,命令道:“今日之事,不允外泄。”
第95章第95章她居然当真曾视皇帝如夫……
顾灵清进军帐时,不敢直视皇帝,故而没发觉不对,直到看见巫晋,方才缓缓拧眉。
他抬眸,被皇帝苍白阴沉的脸色惊得心下一沉。
“陛下,可是建邺——”顾灵清改了口,他想起这阉人是谁了,“洛阳出事了?”
“他说,王玄逸没死,如今日日留在皇后宫中。”
皇帝音调生硬,仿佛从喉口挤出来的,恨到字字带着血气。
谢凌钰垂眸,方才又尝到股腥甜气息。
他读过医书,知晓心绪大起大落会导致呕血,有损身体。
现在,他理当克制。
顾灵清像被冻住,半晌才道:“陛下,是臣失职。”
他咬牙,顾流采居然真的阳奉阴违,小事阳奉阴违也就罢了,竟事涉皇后。
越想,他越是汗如雨下,直接跪下请罪,却听头顶传来皇帝幽幽叹息。
“明之,你信么?”
短短数字,顾灵清却不知如何作答。
一时间,他这个伴君十余年的人竟丝毫揣摩不透圣意。
陛下是想宽宥皇后,还是责罚?
顾灵清额头触地,“不信,皇后必然有苦衷。”
俯首看着心腹,谢凌钰蓦地嗤笑。
顾灵清抖了下,陛下笑还不如不笑。
“明之也学会欺君了。”
言罢,皇帝摘下那枚剑穗,平静道:“朕知道你怎么想的。”
“皇后先前犯错,朕皆一一宽宥,你以为朕这次依然轻轻揭过。”
顾灵清心中腹诽,难道不是?他决计不会再掺和帝后争执。
他还没成亲,想活久一些。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谢凌钰沉默良久,觉得头疼欲裂,捏了下眉心。
“让朕再想想。”
谢凌钰手中捏着那枚剑穗,指尖捻着几枚珍珠,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它们碎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