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甚至连窗户都紧闭着,透不进半分月色。
她甚至恍惚以为自己眼盲。
凭着记忆摸到内室后,一股沉水香陡然逼近。
薛柔吓得连忙后退半步,下意识伸手护住脸,还未出声便察觉胳膊被什么东西轻轻碰着。
来势虽急,却骤然止住,倒也不痛。
“阿音?”谢凌钰虽是询问,语气却笃定。
他顿了顿,“剑鞘碰疼你了么?”
方才,他听见动静便起身,还以为是哪个神通广大的中羽卫,连朱衣使都能糊弄过去。
却在听见慌乱后退的脚步后,骤然反应过来,连忙收手。
谢凌钰心头涌起后怕,若方才剑鞘敲中薛柔脑袋,昏迷不醒都是轻的。
他伸手去摸眼前人的额头,触手却有湿润的感觉。
眼前看不清东西,薛柔本就发慌,此刻更是喉咙阵阵发紧。
不敢告诉皇帝,自己脸上泪痕是因被扔的礼物而起,还未擦干便跑来提醒他。
薛柔别过脸,低声道:“我看见对面屋顶上有人,怕是刺客,这就过来了。”
“陛下不若赶紧离开。”
闻言,谢凌钰明白什么,她定是瞧见了朱衣使。
“刺客不重要。”他语气风平浪静,恍若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阿音怎么哭了?”
见绕不过去,薛柔声音有些低,听起来可怜得很。
“剑鞘打中我手腕,太疼了。”她想了个由头敷衍,“陛下还是先关心外头的人。”
“那是朱衣使。”谢凌钰微叹口气,亲自点了盏灯烛。
如豆火光摇曳,终于能朦朦胧胧看清眼前人。
他执起薛柔手腕,见并无红痕,也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揉了揉。
手腕触感略粗粝,显然是握剑挽弓留下的薄茧,想忽略都不行,薛柔止不住想抽回手,却动不了分毫。
有晦暗烛光映照,薛柔才发觉皇帝并未着外衣,墨发披散着。
帝王深夜衣冠不整与她相见,此情此景,怎么想都该跑。
谢凌钰看着她脸上泪痕,眼神幽幽:“方才是我的错,让阿音这般痛。”
“现下已经好了。”薛柔解释,“既然误会一场,我还是先回去歇息。”
谢凌钰神色平静,拉着她坐下。
“哭成这样,怎可能现在便好。”
少年墨发垂下,落在薛柔露出的肌肤上,有些痒。
薛柔喉咙发紧,烛火幽幽,将浓稠夜色撕开道口子,也仿佛将眼前人平静温柔外表撕开,露出一点执拗。
她垂眸,映入眼帘便是天子低头,颇有耐心地抚着略泛红的手腕。
但那点红痕,分明就是谢凌钰揉捏出的,仿佛信了她的谎言,要抚平那点不存在的痛意。
这副模样,让薛柔忍不住发怵。
终于,她受不住这份寂静,出声道:“陛下,往后还是莫要宫外留宿。”
谢凌钰抬眸,看不出恼怒,“为何?”
“不大安全。”
就连对朝政无甚兴趣的薛柔都知道,谢凌钰树敌甚多,哪怕是宗室里,还有个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河间王,恨皇帝恨得牙痒。
“阿音究竟是担心我,还是怕我耽误你思念什么人?”
谢凌钰语气淡淡的,却如一道雷炸在薛柔耳畔。
她一是恼火,二是心虚,猛地起身道:“我若不担心陛下,怎会跑来提醒?”
“若我真怕陛下耽搁什么,方才就会径直回自己房中。”
见她狡辩,谢凌钰脸色也淡了些,究竟是担心他,还是担心他死在薛家,分明是两回事。
何况,薛柔的脾性他最清楚不过,鲜少哭泣,受了委屈宁愿让婢女打回去,也不会哭哭啼啼。
若她流泪时,流采在身侧,必会提醒那些人影乃朱衣使,可她浑然不知。
说明她怕人瞧见狼狈模样,独自抹泪。
谢凌钰想都不用想,便知缘由定与王玄逸有关。
方才她瞬间的眼神闪躲更坐实这点。
心底仿佛有烈焰灼烧,再清楚不过自己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