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俯身捧住他的脸颊,轻声道,“药水眨出来了,又要重新滴。”
沈荔端详许久,如实道:“看情形,再过两日便可痊愈。”
萧燃很是顺从地仰首,一动不动地躺在小榻上,问道:“我眼睛还红吗?难不难看?”
察觉到他的变化,沈荔不自觉一僵,几乎仓促地移开视线。
“不红,不难看。”
她看得很仔细,整个人几乎伏在他的身上,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渐渐的,萧燃的眼神变了,炙热而直白的侵略性,又因药水的波光而晕染出几分缱绻的蛊惑之意。
萧燃握住了她的指尖,将她往怀中一拉,低低地问:“你不想试试吗?”
“试什么?”
“我看不清。”
他声音低哑,似笑非笑,“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没法反抗……”
不可否认,她的确被蛊惑了。
“……”
奇怪,明明他眼睛还带着伤,可那目光落在人身上时,却比平日还要更加灼热,更加令人无法抗拒。
沈荔不自觉咽了咽嗓子。
莽撞的武夫没有太多的耐性,隐忍到极致,便只能上手摸索。
是真的看不清,还是使坏,沈荔已无暇分辨。
急切的吻偏离了方向,落在她的脸颊上。他无奈一笑,哑沉催促,“我看不见啊,对不准。”
比往日更为汹涌的情愫席卷而来,将她卷入无尽的爱意中。
身与心都被填满。她忽而想起,她似乎还欠萧燃一句话。
一句早就萌芽,朝夕中生根,皇陵中确定,此刻更加清晰笃定的话。
“你伸手扶我一下……”
……
萧燃养了数日的伤,待眼睛痊愈后,沈荔便与他去了一趟不思山。
萧燃在树下站了许久,直至风息停歇,满树的木牌随之安静。
萧燃带了一坛好酒,一只陶罐。
他先敬了战殁的兄弟们三碗烈酒,这才打开陶罐,将仇人的骨灰随风一扬。
崖台上残雪未消,枫树的虬枝直指苍穹,无数冻结的木牌悬挂枝丫上,安静地注视着来人。
“大仇得报,你们泉下有知,可安心了。”
山风席卷而来,撩动他玄色的披风猎猎。枫树上冻结的万千木牌亦随之摇曳,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似是呓语,似是回应。
真正的挫骨扬灰。
他这才侧身回首,望向一直静静陪伴在身后的沈荔。
她在阿母的唠叨下穿了很厚的衣裳,裹了珍珠色的斗篷,正蹲在石阶前,歪头打量萧含章养的那几只花色各异的狸奴。
伸出指尖,又缩了回来,一副想摸又怕不洁净的模样。
萧燃不自觉勾起笑意,大步向前,伸手拉起她道:“喜欢哪只?我抓过来给你瞧。”
沈荔的心思显然不在狸奴上。
她似是打了许久的腹稿,做了许久的准备,才下定决心般望向萧燃。
今日的天气不算太好,没有繁花似锦,没有明月当空,更无风雅的曲水流觞……有的只是他紧握着她的手,为她遮挡寒风,扫除积雪,引她一步步走下青石台阶的平淡温馨。
“萧燃。”
她轻声唤道,“我……有话对你说。”
“嗯?”
萧燃站在两级石阶下,闻声回头,目光触及她眼底的郑重,便站直身子,“你说,我听着。”
云开雾散,有淡淡的天光如水倾泻,洒进沈荔明净的眼中,荡起细碎而温柔的涟漪。
她微微启唇。
一阵微风恰好拂过,托起了她那轻如花瓣的回应。
“元照。”
“我也心悦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