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喜欢。
11月20日。雪。
雪大,没打到猎。
1月1日。雪。
见了面要说什么好。
…会不会讨厌我。
山神在上,她不要讨厌我。
1月是她进藏区的时候。
贝言再往下翻,两张纸页像是被粘住。
贝言用指甲抠开那两页纸,纸页黏连处发出细微的撕裂声,然后她看到了,与之前的日记截然不同的一整页——
1月3日。雪。
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下雪吧……
铅笔写下的痕迹,密密麻麻有一整张,像疯长的霉菌。
从页脚爬到页眉,从边缘挤进中缝。
有的字迹被磨得模糊,有的地方力透纸背,在纸上凿出凹陷的沟壑。
最病态的是,所有“雪”字的雨字头都被描黑了,仿佛真的有一场暴雪即将从纸面倾轧而下。
下一页则是藏语。
同样下雪的含义,同样的疯狂,但更沉默。
藏语字迹像咒语般循环,到最后几个词已经变形,笔画叠着笔画,变成一团团黑色的荆棘。
于是密密麻麻,整整两页。
3号,3号是她说准备退婚离开的前夜,后来第二天大雪封垭口,果然把她留在了这里,照这么说,岂不是他得偿所愿?
贝言无端觉得好笑,一笑,眼睛先酸了。
她在翻那些日记,其实眼睛已经读不懂字了,黑色笔画爬满纸页,夹着一些小心剪下的、有关她的角色采访。那些啃噬着她的理智。
向导站在一旁,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事已至此……退婚吧。”
她摇摇头,手指深深陷进土堆的雪里,借力站了起来,“不退。”
向导:“为什么?”
“我发过誓了。”她没多说那时在雪洞里的事,比如吻过顾知宜的脊骨,那招惹对方就应该负责到底。
现在好了,她倒是在这里了,但没有猎来的小兔,没有包回来的软糕,不用再同谁去赛马了。
她没力气了,只闭目说,“我不退婚。”
…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天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低头,怀里抱着只雪白的小兔团子,藏袍被风吹得扬起,颈间的红玛瑙珠在天光下净得像神佛前供奉的朱砂。
贝言几乎愣住了,怀疑是幻觉。
可对方看见她时眼睛还亮了一下,握着小兔爪子贴在痣边跟着它眯起眼,明明很漂亮也笑眯眯的,却像在怨她才来。
贝言猛地扭头看向导。
那家伙正笑得前仰后合,见她弯腰捡石头,立刻撒腿就跑,藏靴在雪地上踩出一串慌乱的脚印。
贝言冲着他背影扔了块石头,不管他,拔腿冲过去。
而对面的顾知宜原本正朝她走来,见她突然奔向自己,就放下怀里的兔子,俯身摊开怀等她来抱。
拥抱是小小的撞击。
他的红玛瑙珠被撞得一晃,哗哗作响。
贝言撞进雪色藏袍里,他稳稳接住,任由她搂紧自己的腰,掌心在她后背轻轻一揽。
“我看到了。”他红着耳尖低头,眼睫弯起,“电视里,现在每一天打开就能看见。”
贝言:“嗯。”
他总是敏锐,愣了愣稍微侧头去看她,托住她下颌指腹蹭了蹭,“哭了?怎么了?”
“风太大。”她心情很差,余光里那小土堆还在,刺眼得很。
“看见你日记了,”她扯扯他,“为什么在向导手上?”
“他要我给他酿酒喝,”他无奈,“我还没同意,在闹我。”
顿了顿,“你翻开了?”
“没。”贝言别过脸,“…那土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