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言认真哄她,说自己来年春天就回来,抬起头,向导在催促她。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
所有的景色都在向后倒退,雪山渐渐远离她了,那些风雪好像也渐渐与她无关。
等车已经驶出一段路,窗外的雪也小了。
贝言靠着车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阿妈给的那些特产包裹,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鹰唳。
帕卓。
她猛地直起身,扒着车窗往后看。
风雪中,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身影逆着风,执拗地不肯停下。
是顾知宜。
他的藏袍被风卷得翻飞,眼睛通红,大约哭过了,也像是被雪刮伤了眼睛。
贝言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她喊:
“春天就回来。”
她担心声音会散在风里,还把手探出去,认真挥了挥。
就在车即将驶出风雪范围的最后一刻,顾知宜猛然勒马。
黑马前蹄扬起,长嘶一声,停在风雪的交界线上,没再往前一步。
没关系。春天就快来了。
…
回去之后,贝言的生活像被按了加速键。
那部电视剧如约播出,一夜爆红。她的名字挂在热搜上,机场被粉丝围堵,代言合约堆满办公桌。
一切都如她所愿,唯独自由成了奢侈品。
每日的行程表精确到分钟,身边永远有人在催。
春天早就来了,但回藏区的事却一拖再拖,拖的有时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叮咚。”
“叮咚。”
“叮咚。”
屏幕上跳动着经纪人的未接来电,贝言把手机关了机。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窗外的景色是无垠雪原。
她就趴在窗边看,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一些。
“顾知宜最近还好吗?”她问向导。
前座的向导没说话,半天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她看他一眼。
越野车最终停在那片熟悉的经幡阵旁。
经幡仍在风中翻飞,玛尼堆上积雪未消,可坐在天色边的人不见,小羊羔也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土堆,安静地伏在雪地里。
贝言站在车边,忽然呼吸困难。
春日已来,积雪大多化掉,发了点新草。
她走过去,鞋底碾碎残留的薄冰,心脏好像脱离地心引力,不懂得怎么吸气,不去看那土堆,只回头闭目又睁开,问向导:“他呢。”
余光里,向导的鞋尖轻轻点了点地面。
一瞬间,天旋地转,雪山在视野里成为模糊的空洞点。
手边没有可以扶着的东西,她只能自己站着,心跳发冷,听到向导说,“赶狼群的时候……常有的事。这里离医院太远了。”
对方好像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本磨破边的牛皮本,递给她:“他的东西……你拿着吧。”
那好像是一本日记。
贝言不行,根本站不住,靠着土堆坐在地上,翻开那本日记才发现自己连视线都没办法聚焦,好半天才辨认出几个字。
9月15日。雨。
卖了三只羊,每只460块。
10月3日。晴。
逮到野兔一窝,卖给游客。
修马鞍用了150。
给小妹买头绳,她说像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