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额头相撞的闷响在帐内格外清晰。
贝言疼得倒吸冷气,抬眼却看见顾知宜近在咫尺的瞳孔微微放大,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带着淡淡的雪味和茶香。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先移开的是对方漂亮的眼睛。
又一次坐定,贝言也不再吃山楂了,额头上红了一小块,两个人都是。
“今天没和阿妈说退婚的事吗。”
她忽然听到身边人这样问,停了停,语气散漫着答,“明天说吧。”
顾知宜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攥紧,“好。”
贝言想了想,在心里算时间,今天是3号明天是4号,然后她说,“明天说完,明天就走。”
顾知宜怔怔抬头,“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她却摇头,手扒在桌子上晃来晃去,“有很多通告要处理,目前是很艰难的上升期,如果做得好,说不好能成为明星。”
顾知宜好像听不大懂的样子,只是点头,认认真真,“嗯,你会做好它的。”
想起退婚会让他被笑话的事,贝言喉头发紧,那句对不起在舌尖打转,却被他隐隐紧张的、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
“在什么台能够看到你?”
“嗯?”她一怔。
顾知宜以为是自己汉话不标准,唇抿了抿,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方框,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问:“在电视,哪一个频道,能看到你?
灯花噼啪轻响,火光在他眸中跳动。
“不知道,”她又移开目光,轻声答,“等有戏了,我一定告诉你。”
影子交叠在一起,随着火焰轻轻摇晃。
他突然开口,声线依然轻静,“妹妹很喜欢你,阿爸很喜欢你,阿妈很喜欢你。”
她心尖一动,“你呢?”
“什么?”
她以为是自己语速太快对方没听清,就放慢语速,像他刚才那样一字一句:
“你、呢。”
顾知宜大约被问住了,垂目看她有些错愕。
帐外突然传来雪压断树枝的脆响。
小妹的尖叫刺破夜空,“哥!好像有狼!”
话音未落,顾知宜已经起身,单手按住贝言肩膀,掌心温度透过衣料烙在她皮肤,声音低沉,“不要动,呆在这里。”
羊皮帘子被掀开,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
贝言只来得及看见他雪色内衬的衣角一闪,人就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厚实外袍还挂在门边的木钉上。
而帐外很快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牧人们用藏语吼着什么,粗粝的嗓音混着犬吠渐渐远去。
小妹扑进来到她怀里,贝言连忙搂住她,担心外头但是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呆在帐里。
等着等着,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撑不住伏在桌上睡去。
朦胧间似乎听见门帘掀动的声响,有带着寒气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发顶。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漏下来,贝言发现自己躺在矮榻上,身上严严实实盖着两层被子。
最上面那层是这边结婚时才用的朱红色,边缘缀着吉祥结。像是备了很久。
她看了眼那门边的木钉,某人雪色的藏袍已经不在那里了。
贝言稍稍松了口气,正欲掀帘,却迎面撞上顾知宜端着铜盆走来。
热气氤氲间,他睫毛上还挂着一片雪,手却被烫得发红。
热水?
她怔住,昨夜她自个儿寻遍帐篷只找到半壶冷水,最后凑合着洗了脸,差点没把手给冻裂。
顾知宜错身进屋,铜盆搁在矮几上发出沉闷的响,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包软糕饼,边缘还留着蒸笼的竹纹印。
闻着格外香甜,贝言捏了一块,“好吃,哪儿来的?”
“昨晚帮哈吉赶狼,要留我吃饭。”他摇头,指尖蹭掉糕饼上沾的一粒芝麻,“我回来,就包了点糕饼回来。”
顿了顿,又低声补了句:“小妹爱吃。”
贝言听后正要点头,帐外却立刻传来脆生生的抗议:“哥!怎么不包点卓玛阿姨的腌菜!我不要吃甜腻腻的糕饼啊!”
贝言愣住,看见顾知宜耳尖倏地红了,只跟她说了句“等下”,然后就匆匆掀帘出去,身上的银饰与木珠晃响。
贝言听到小妹在外头跑得乱七八糟,“哥哥要抓我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