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齐齐行礼:“师尊今日辛苦了!恭送师尊!”
铜板横了他俩一眼:“谁是你师尊!”
也渡头也不回地独自进了院子。然而就在这时,他在沉寂当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隐隐的裂响从头顶传来。
舟多慈的感知敏锐异常,方圆十里的动静略一凝神便能知晓——是峭壁上的山石方才被李刻霜的劈砍震松,将要崩裂。
横竖没人能瞧见舟多慈,他大大方方跟了进去。
便见也渡快步上前,双手摸索到门缝,吱呀地推开木门,朝里面道:
“多慈,我回来了。”
“‘能摸摸你的头发吗’?”
道门当中一些人与他素有旧怨,竟在背地里嘲他这身装扮是丧服——当然,这种话还从未有人敢传到他本人耳中。
也渡虽然目不能视,却行止自如。身边的小童子铜板是专为他引路的,但其实从来派不上什么用场。
以也渡的修为境界,五感共通,知觉非凡人能比,行走时可以自行避开较大的障碍。
他的双眼是为剑气所伤,原本大概有的治,但他并不上心,拖到现在,也不晓得能不能治好了。
每回看到那条黑绫,舟多慈心里一阵发紧,像被什么攥脱了形,一汩汩苦水倒灌进去,滋味很不好受。
眼见着他两人从街角而来,脚步分明是不疾不徐,却在须臾之间行至近前。看得众人一阵阵惊叹,直呼是仙人术法。
无聊的把戏!
第397章斩妖邪(上)
“霜!闪开!”舟多慈脱口而出。
李刻霜正低声咒骂也渡,对舟多慈的警示充耳不闻。
这动静唯有舟多慈察觉到。
李刻霜若能凝神聚气也能察觉。只是他现在心神俱乱,待他发现恐怕已经晚了。
舟多慈下意识要去推开他,却推了个空。
“霜——”
看得见摸不着的日子寂寞无比,舟多慈早就习惯了,这还是十年来他头一回对此懊恼不已!
危急之刻,比一只孤魂野鬼都不如。
那片松动的石块高耸于半空,从那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刻霜神经无比大条,哭得快要抽过去了。浑不知自己将要成为天下第一个被石头砸死的宗主。
“霜……”也渡倏的把车帘放下去了,奇宏忙将这呆头鹅往外推,口中道:“谢公子,实在对不住,我们家夫郎耐不得冷,不乘轿子快些回去,恐又要染上风寒。”
舟多慈在轿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静静坐着,听见这话,噗嗤一笑,撩眼看也渡,说:“原来我这么矜贵。”
也渡脸偏向另一侧看着车外,不搭理他。
舟多慈“啊”一声,又凑近一点,也渡警惕地看着他,问:“你又要做什么?”
“云野,分明是你主动让我跟你回府的。”舟多慈轻声说,“我也答应了,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硬凑到跟前儿?还叫我在旁人眼里成了个蛮不讲理的。”
这旁人,自然是方才骂骂咧咧离开的谢韫。
也渡侧目看他,这人此刻小半张脸都埋进狐裘绒领里,手也拢在袖里没露出来,正用一种天真未凿般的好奇目光看着他,清辉洒在他脸上,如同笼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
可眼下的小痣委实扎眼。
也渡又把脑袋转回去了,沉默片刻,他问:“病好了?”
“好了。”舟多慈颔首,“多谢小将军那夜将我弄回去,不然早该冻结实了。”
“不至于,”也渡欲盖弥彰般清了清嗓子,说,“那狼毫我还你了。”
舟多慈笑着瞧他:“院中捡到的?心上人的东西,捡着了干嘛要还。”
这狭小的一方轿中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马蹄踏在煊都空旷的街上,车轮碾过沿途积雪,混着夜风发出细密的响动,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彼此的呼吸声都可以被捕捉到。
也渡同这双含笑的眼对视,没头没脑地说:“你在乎的。”
“在乎什么?”舟多慈只一瞬便反应过来,顿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也渡用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在乎的。”
舟多慈面色怪异,恍惚之间,他下意识反驳:“你听错了。”
刹那的慌乱很快被他收敛好,舟多慈眼睫轻颤,这没头没脑的三言两语他全听明白了,他定是高烧时说着了什么胡话,被也渡听见了。
寒意一点点窜上他的脊背,尘封十三年的往事只被堪堪掀起一角,也足以让他头皮发麻,他朝远离也渡的方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
“为什么不承认?”也渡没打算放过他,竟然主动靠过来一点,试图讲道理给舟多慈听,“他身体不好,你还给他买糖,哄他喝药。”
“你分明在乎的。”
舟多慈猛地偏头,一双眼睛里早已褪去浓情蜜意,就连逗弄的心思都消散得一干二净,此刻像是蓄着把锋利的小刀子,恨不能生生剜下也渡的皮肉。
舟多慈冷笑一声,没好气道:“他生病,是因为冬天同我一块儿出去玩,我抢了他的大氅挂在枝头,他取不着,冻得半月没下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