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持续了许久才消退,冷汗顺着鬓边滑了下来,周身泛起彻骨的寒意,几乎让他忘了自己还泡在热水当中。
“我这舟疆蛊术相比你们中原人的刑罚,滋味如何?”舟多慈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笑意吟吟地欣赏他惨白的脸色,“不过是一只小虫子,就把你疼成这样,凭你这点耐受力,就算我给你治疗,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宋星苒没回应他,剧痛抽干了他浑身力气,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
“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舟多慈轻轻摸了下袖中的骨刃,立刻被锋利的刀刃划破指腹,便用受伤的手指拨动水面,继而扳过宋星苒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
“给你治伤是我心情好,我若是心情不好,就让我那些小宝贝们吃光你的内脏,留下这副皮囊做成人傀,日日亵玩——你意下如何?”
他笑着用指节刮过对方的鼻梁,爱抚般摸了摸他的脸颊,水珠顺着宋星苒的下颌缓缓流下,滴进水面,制造出一圈涟漪。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宋星苒只感觉一阵深深的恶寒,比刚刚被蛊虫噬咬还冷百倍。
疯子……
他虚弱地趴在桶边喘|息,许久才恢复了一些力气,水已经冷了,他慢慢擦干身体从浴桶里出来,坐在轮椅上换好衣服。
蛊虫制造的疼痛给身体带来难以言说的疲惫,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宋星苒呼出一口气,转动轮椅准备离开。
忽然察觉到什么,他愣了一下。
手……不疼了?
他出狱至今已有些时日,身上的皮外伤都愈合得差不多了,被拔掉的指甲却始终没有长好——轮椅沉重,他手上的力气又大不如前,转动起来十分吃力,指尖伤口因此撕裂流血,反反复复,经久不愈。
而现在……
手指上的血痂因为泡水而脱落,露出新生的半透明的指甲,虽然还是有些参差不齐,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怎么回事。
明明昨晚还不是这个样子。
一夜之间竟恢复了这么多,是那舟人干的?
什么时候动的手?他竟全无所觉。
这舟人说要给他治伤竟不是在骗他,可刚刚放蛊虫折磨他时的恶意又不像假的,宋星苒猜不透他的意图,心情复杂地离开了房间。
刚出去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餐桌上摆好了饭菜,舟多慈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下人将最后一道甜羹摆上桌子:“将军,夫人,请慢用。”
舟多慈拿起勺子在那热气腾腾的羹里捞了捞,笑吟吟道:“新做的?怎么不弄些剩菜泔水,来刁难你家将军?”
下人闻言一惊,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开个玩笑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起来吧。”
“谢夫人。”
白蛇从舟多慈袖口里爬了出来,吐着信子在桌上游走。
下人站起身来,却还没走,紧紧捏着已经空了的餐盘,欲言又止。
舟多慈看出他的犹豫:“还有何事?”
对方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道:“中午时祝公公来了一趟后厨,确实吩咐小人……往菜里……加些‘佐料’,不过祝公公一走,小人就让他们把那些菜全倒了,重做了新的,所以这饭晚了些,还望将军、夫人莫怪。”
舟多慈饶有兴味地看向他。
这是投诚站队来了。
午饭前他杀了个下人立威,又公然让祝公公难堪,立场已经摆明,这些底下的人自该想想今后该投靠哪边。
这批人是祝公公雇来的,但很显然,身在将军府,相比一个鞭长莫及的公公,还是不要得罪将军更能保住脑袋。
“你倒是机灵,”舟多慈道,“叫什么名字?”
“小人来福。”
名字喜庆,长得也喜庆,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个子不高,有点娃娃脸,干活倒十分麻利。
舟多慈从怀中摸出一两碎银抛给他:“赏你的。”
来福惊喜万分地接住了:“谢夫人,谢将军!”
白蛇在桌上乱爬,对着一只烧鸡垂涎三尺,就要张嘴开吞,被舟多慈一把按住:“祝公公若是再来,他说什么你都应下,而后来向我汇报,可听懂了?”
来福用力点头:“小人明白。”
“这府上有些心术不正的人,你也替将军盯着些。”
“小人定不负夫人所托。”
白蛇在舟多慈指间不满地挣动起来,舟多慈用筷子戳下一个鸡腿喂蛇,另一个扔到了宋星苒碗里:“日后府上吃穿用度,采买事宜,也由你负责,记住,伙食不可比今天差。”
白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鸡腿吞了,宋星苒看了看蛇,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鸡腿,沉默。
来福眼中闪着泪光,一副被重用了的感动模样:“是。”
“府上银钱可还够用?”舟多慈又问。
“够用,将军大婚,陛下差人送了两箱金银珠宝,都在账房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