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多慈拿着账本找来福吩咐差事去了,屋子里只剩宋星苒一个人……以及一条蛇。
白蛇被舟多慈投喂了几次,竟还没吃饱,在桌上爬来爬去不肯走,现在又将注意力投向唯一还没空的碟子。
宋星苒手不方便,拿着改造过的筷子,吃别的还行,吃鱼就着实有些困难,因此这盘鱼一直剩到了最后,还有一半。
舟多慈则一口没动,想必是不喜欢。
白蛇吐着信子和他隔盘对峙,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看上去颇为可怜。
宋星苒握筷的手微紧。
舟多慈不在房间里。
这个距离,靠这双筷子,他有九成把握杀死这条蛇。
放那舟人回舟疆终究是祸患,现任舟寨款首野心勃勃,早有反叛之心,竟意图归附南照,帮助南照入侵大雍,圣蛊一事不过是导火索,虽然现在款首已死,但未必没有后手,比如这个偷偷潜入皇都,还顺利博得皇帝信任的大巫。
他的投诚怎么看也有蹊跷,如果不是真心投靠,那他的动机就很耐人寻味,若是真被他探听到什么情报,再顺利带回舟疆,简直后患无穷。
不如就趁现在把他杀了……
宋星苒用力攥紧筷子,手臂上青筋凸起,他慢慢伸出手——
将那盘鱼往白蛇跟前推了推。
……罢了。
欺凌弱小非君子所为,就算真要杀,也还是等以后找机会杀舟多慈本人吧。
白蛇得到许可,十分高兴地享用了这份食物,熟练地找到鱼头,从头开始往下吞。
宋星苒扒拉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放下筷子。
现在的大雍就像这条鱼。
一半光鲜亮丽,翻过来看另一半,才发现早已被蚕食殆尽。
就算他此番镇压了舟寨反叛,挫了南照锐气,可大雍面临的威胁又何止这一处。
皇帝昏庸,暴戾多疑妄信谗言,近些年来大雍内部动荡不断,周边各国早已虎视眈眈,纵然他这个将军杀再多贼人,平息再多动乱,也不过杯水车薪,难救大雍于水火。
杀一个大巫,或许不能改变任何事。
宋星苒转动轮椅,有些心不在焉地去盥盆洗手,正洗着,突然有什么活物被人丢了过来,径直落进水盆里。
他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细看才发现竟是那条白蛇,蛇腹微微鼓起,看来是吃饱了。
舟多慈出现在门口,一脸嫌弃地说:“吃得满身是油还来爬我的袖子,洗干净再过来。”
宋星苒无语片刻:“……所以你就把它扔进我洗手的盆里?”
“那不然呢?不扔进你洗手的盆,难道扔进你洗澡的盆?”
宋星苒对他的无理要求感到匪夷所思,居然有人会让别人帮忙洗蛇。
他搓了些皂角,洗干净自己的手和蛇,白蛇大概是被他搓得很不舒服,他一撒手便迅速从水盆里溜走了,爬过毛巾架,给自己来了个自动擦干。
舟多慈这才伸手接它,宋星苒沉默了一下,把毛巾翻过来擦了手,转动轮椅回了卧房。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舟多慈的声音:“治什么?不治。”
屋里没有别人,难道在和蛇说话?
“他都要杀你了,你还让我给他治手?信不信等他手好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你?”
宋星苒:“……”
他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干净的床榻,选择躺上去,并放下帷幔。
“且舟微漪哪怕是被你操纵误导,这一番下来,也定生心魔。倒时正好被你那残缺神魂所入侵对不对?”
我无比冷静地询问,只感觉所受的情绪压迫更浓烈冲击了起来。那股“恐惧”正源源不断地灌输进我的身体当中,试图发动冲击。
不过这是好事。
人魔的心先乱了——只不知他是被我猜测的真相所刺激到的,还是那句“残缺神魂”刺激到的。
我十分缺德地想着。
同时又开口,不咸不淡地刺激着对方:“也怪不得你说我破坏了你的计划,给你添了麻烦,原来是真情流露。啊,实在是……”
“不好意思。”我非常不诚恳地道了歉。
人魔原本是想用强烈的恐惧将眼前人的情绪压倒——哪怕压不倒,只要他神魂上出现一丝颤动与动摇,也足以让自己趁势入侵。没想到让对方接触到自己的记忆并不是个什么好主意,至少在他的威胁当中,这小少爷竟将自己摸了个透底。
不过那些事让他知道,也无所谓。
人魔眼底冷戾凶狠。
已经被破坏失败的计划,也没什么用处了。但如果不是这么个变数,在他精心制造出来的回溯之境之中,它能先吞噬数个修士的神魂滋养,也不会到如今顾忌神魂受损,迟一步、如此曲折地动手了。
偏偏这一步还是个臭棋,还不如直接夺舍那剑灵根天才。
事到如今,也只剩那一个、对他而言也颇为冒险的手段了。
第147章小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