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在一旁笑看着,见周权又孟转了几圈,将栀儿放下了,便回了身,缓缓往城门甬道走去。
周权跟了上来,说道:“王永泰自尽了。王永山被擒时也想自尽,不过没能如愿。”说着,用下巴指了指队伍后头的囚车。
周祈安回头看了一眼,见王永山一身囚服,蓬头垢面站在囚车内,明明已是阶下囚,却仍是很不服的模样。
周祈安闲庭信步地走着,声音放得很轻,说道:“大哥此行辛苦了。宫里已经备好了要给大家接风洗尘,你们先去泡个澡,我去审审这王永山,咱们晚上再一块儿吃饭。对了,李闯也回来了,晚上一起喝酒。”
“好。”
“褚景明要归降大盛了。”周祈安道,“最近段方圆,宋归,正在跟他谈。他在江南没有亲人,倒是没有后顾之忧,怀信听说也不错,估计很快就能回来了。”
“好。”
两人并排向皇城行去,两侧跟着侍卫,屁股后跟着小孩儿。再往后是赵秉文与谭玉英,再再往后才是周权带来的将领。
周权声音也放轻了些,像是不想让他那些将领们听到一般,说道:“事已至此,你尽快即位。限田令也好,分田地也好,去做你想做的事儿。当然还得给我们弄银子,筹备粮草。我出去给你打仗。”
周祈安仰头负手而行,只听着,没应声。
“不过我这些下属,”周权说着,回身扫了他们一眼,“你得安顿好了,该封赏封赏,绝不能厚此薄彼,偏心你自己的人,否则我绝不答应。”
周祈安闲闲跟在周权身侧,无奈道:“知道啦。”
“还有,”周权也略显羞赧,说道,“对我,你也得意思意思,可以没有里子,但必须得有面子,不然他们会替我鸣不平。”说着,拍了拍周祈安胸口,“总之,你想办法搞定他们。”
周祈安拉着长音道:“知道啦!”
麟德殿偏殿装修豪华,此刻正白雾腾腾,宛如仙境。殿内按人数摆好了木桶,彼此之间以屏风相隔,中间又是个巨大的汤泉,将领们一进门都看呆了。
阮迁在木桶里涮了涮,便穿着短裤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跳进了汤泉,而后大声招呼道:“都过来!都过来呀!”
他没发现一旁长桌上摆满了食物,有水果、有点心还有各类小零嘴。几个将领光着膀子跑了出来,看着那长桌,纷纷道:“这是什么,能吃吗?”
“都先别动!”一个将领警惕地伸出手臂,将大家拦在了身后,而后走上前去,左右观察,挑了个糖腌山楂来吃,说道,“你们都先别动,我挨个尝尝有没有毒。”
“切!”
大家齐声说着,把那将领扔进了池子里。
阮迁泡在水中,懒得起身,便扯着嗓门道:“都有什么?给我也拿点儿!”
李青端起一只高脚盘,回身问他道:“卤鸭翅,你吃吗?”
阮迁道:“拿来吧!”
李青端着盘子走过来,弯腰给阮迁闻了闻,问道:“怎么样,香吧?”说着,往后一撤,“嘿嘿,不给!”
阮迁池子里泡得舒服,就是不想起来,说道:“你过来!”
李青:“你过来!”
阮迁:“你过来!”
李青:“你过来!”
阮迁道:“你别逼我过去扇你!”
李青端着盘子左右扭屁股道:“你来呀!你来呀!”
大家吃饱喝足,便又下水嬉戏,一个个三四十岁、五大三粗、满身刀疤的汉子,在水里吃着喝着闹着,高兴得像一群小孩儿。
周祈安给他们安排了洗浴一条龙,见将领们玩累了,慢慢地安静下来,公公便走了进来,问道:“各位将军,是否要安排推拿呀?”
“推拿?”将领们面面相觑,“来吧那就!”
“是。”公公说着,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有三十多个太监排着队走了进来,这些太监受青州师傅指点,手艺好得不得了,没一会儿便把大家都按睡着了,鼾声在殿内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宣政殿内。
殿门开敞,一道悠长的光打了下来,照在王永山身穿囚服的后背,在寒冬腊月,竟让他感到灼热。
那光线向上蔓延,越来越细,直打到了周祈安的大腿上。
周祈安坐在阶前,身后是把巍峨的龙椅。
他手中攥着本厚厚的案卷,一边一目十行地扫下去,一边挑着重点念出来。
“正统二年七月十一日,开封水位触及警戒线,开封知府桑宜民发出了第一封水报。水报八百里加急,隔日便递进了宫里,废帝与朝臣商议过后,要荥州立即向罗沙河故道泄洪——但这封公文却在半道上失踪了。”
“正统二年七月十六日,开封水位再度上涨。开封知府桑宜民,得知荥州并未泄洪,于是向长安发出了第二封水报。”
“水报隔日送抵长安,废帝、张叙安、工部、户部、兵部尚书,还有你,等等等等,聚在政事堂商讨此事。商讨过后,张叙安派出汤飞宇率三千精骑,去往荥州督办此事。但汤飞宇和这三千精骑,又在半道上失踪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