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信道:“几个月前,吴国朝廷要王爷撤出封地,把兵运回金陵,替他们看家。可金陵已经囤积了四十万兵力,如此,朝廷还觉得不够,还要舍弃整片楚地,以加强江南的防御,这是我不解的第一个点。王爷果真撤了兵,这是我不解的第二个点。”
“那帮老东西是这样的,所以一开始我也不同意撤兵,”褚景明说着,笑了笑,“直到他们让我北上,来打你。”
这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兴趣。
“……”
怀信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什么,只拿起酒盏抿了一口。
褚景明也喝了不少,问道:“你们从檀州撤军,是希望我攻入中原?”
怀信知道这话题已超出了闲谈的范围,而有可能会影响到此时的战局。
他顿了顿,说道:“是周祈安的安排,至于他打的什么主意,我也不清楚。”
褚景明道:“看来你还没喝多。”
怀信问:“吴军下一步的部署,王爷已经拿定主意了吗?”
褚景明反问道:“怎么,你有计策要献?”
怀信道:“谈不上计策,不过对眼下局势也有一些看法,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听听?”
褚景明做了个“请”的手势。
怀信说:“如今盛国内战,不过是龙首之争,麻烦的是张叙安引入了启州骑兵。而一旦启州骑兵退出,盛军之间便不会实打实地打,只要分出了胜负,败者的军队,会迅速被胜者收拢,到时候,盛军便还是一家。尤其周祈安,王爷应当知道,他这人最擅怀柔政策。”
“所以你的意思是,”褚景明抬眼瞥他,问道,“叫我不要参与这乱战,先保存实力?”
怀信点了一下头。
“看来你还没喝醉!”褚景明愠怒道,“你在给周权、周祈安争取喘息之机,你在利用我对你的信任!”
“非也。”怀信说道,“我自幼吃百家饭长大,没那么认主,我也并非非他们不可。我只是觉得,我与王爷同病相怜,都需要择木而栖,而相比吴国小皇帝、盛国小皇帝,二周兄弟兴许是更好的选择。”
“好在哪儿?”褚景明问道。
“王爷生在吴国,便要誓死效忠吴国,这句话,王爷认可吗?”怀信反问道。
褚景明想了许久,似是起了逆反心理,说道:“认可!”
他爷爷是吴国的开国上将褚雲,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便是要他守好岳阳百姓,守好吴国疆域,甚至有朝一日,能为吴国开疆拓土。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吴国内部溃烂不堪,早已不值得扶持,而这又与爷爷、老师对他的期望相悖。
这是他时常感到迷茫的根源。
怀信道:“王爷从楚地撤兵,楚地百姓过着什么日子,我看到了。”
“那是因为楚地这几年干旱。”褚景明道,“不过我听闻,你们那边一闹灾荒,便会闹到人相食的地步,相比之下,吴国还稍好一些不是吗?”
顶多算半斤八两!
怀信道:“一来,当年外敌入侵,全凭盛军一己之力退敌,单凭这一点,盛国就比吴国更有资格。”
“二来,盛国当年因北国之乱大伤了国本,但因盛军在阳州抵住了北国的攻势,吴国却幸免于难。加之江南富饶,所谓苏湖熟而天下足……”怀信握着酒盏,大胆发言道,“占尽了优势,民生上,却堪堪和盛国打了个平手,若非盛军内乱,吴军其实,也根本不是盛军的对手……如此,不是正说明了吴国皇室的无能与溃败吗?”
褚景明一时无言以对。
他想了许久,说道:“可吴盛两国交战,是因为盛国的过错。”
盛国磨刀霍霍,威胁到了吴国,吴国才会率先起兵。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南北不可能永远分立。”怀信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情怀,我也不喜欢打仗,但有两种仗,我认为非打不可。一是抵御外族入侵的仗,一是为完成大一统的仗。至于维护一个偏安一隅,不知正统不正统的政权的仗,我认为,可以再考虑考虑。”
“怀信,”褚景明道,“你不会是要说服我,和你一起投入二周门下吧?”
怀信说道:“我劝王爷,至少先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