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世德继续说道:“李肃五万步兵预计十日后抵达长安。这五万步兵一入关内道,长安城里再是帮傻子,也该知道了。”
说到这儿,他实在犯了难。
他想起他启程之前,佩兰曾对他说:“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有后顾之忧。”
作为母亲、作为外祖母,她恨他。
但作为与他同船共度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战友,作为对他脾气秉性、所思所想都了如指掌的知己,她支持他。
他又想起诏书上那句“患难相识,同舟共济,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眼眶不自觉变得酸涩,摇了摇头,先看向了李闯,问道:“你老婆孩子怎么样了?”
这件事李闯情况稍好一些,没有大帅那么棘手。
李闯说:“我岳丈殁了,大老婆两个月前带着几个孩子回青州老家奔丧去了,我给她去了信,叫她先在娘家住一阵。其他的,我派亲兵送了封信,叫她们带孩子回娘家躲一阵。靖王的狗没拴俺家门口来,没什么大事,大帅不必操心。”
这让祖世德稍许松了一口气。
他说道:“李闯、唐卓,你们各领两万骑兵,随我去攻克潼关,直取长安。”
与此同时,李肃的五万步兵一出凉州,便在武山附近遇到了当地守军拦路。
发现这一异动的是附近驿站的驿丞,预感不妙,立刻前去禀报了守军统帅孟霖,孟霖率兵在官道上截住了他们,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李肃说道:“在下凉州守军副将李肃,奉镇西王之命入都平乱!”
孟霖问道:“平的什么乱?”
李肃大声说道:“十几年前先帝遇刺一案如今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此事并非北国所为,而是太皇太后携靖王、赵呈谋权篡位,暗害先帝,行伊霍之事!如今他们故技重施,毒害天子,趁机把控朝政,霍乱天下!天子命在旦夕,密诏镇西王出兵勤王,我等奉镇西王之命,前去救驾天子,拨乱反正!”
孟霖对长安近来的局势已有耳闻,靖王率十万大军入都,把控长安军政大权,天子被送往华阳山疗养,赵氏女封后,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已经被立为了太子。
这件事天下人皆议论纷纷,都感到事有蹊跷。
孟霖问道:“我如何信你?天子密诏在你手中吗?”
李肃说道:“天子密诏在大帅手中,但我手中有大帅密函,盖有大帅印信。你也是大帅带出来的将,真伪你一看便知!如今天子性命被拿捏在太皇太后手里,危在旦夕。你若是信,今日放了我们走,事成之后天子必有重赏。哪怕大帅兵败,让奸人篡位,今日你我也从未在此相遇!你若不信,非要拦我们的路,我们便在此决一死战!”
此话掷地有声,大帅二字比天子更具有震慑力。
孟霖问道:“大帅密函呢?拿来我看一眼。”
李肃从怀间拿出一封信函,交给亲兵,亲兵走上前去呈给了孟霖。
孟霖高高骑在马上,拆开信函看了一眼。
看完,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李肃,又瞥了一眼身侧老实巴交、不明情况的驿丞。
孟霖收好了信件,还给亲兵,而后拔刀刺向了身侧的驿丞,驿丞当即倒地。
“给镇西王大军让路!”孟霖说道。
孟霖身后士兵齐刷刷退到一侧,李肃打马向前,身后五万大军跟上。
李肃在驿丞尸首旁顿足,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子,扔到了驿丞身侧,说了句:“给人家收个尸。”说完,便“策—”了一声,扬长而去。
启州军马场占地巨大,四周戒备森严,没有令牌,天子驾到也无人放行。
这军马场一经获批,便由怀信一手操办,文官一概未能涉足。军马场经费少部分来自朝廷拨款,大部分则来自大帅私银。
大战在即,马场驯育战马、校场练兵、工匠日夜锻造兵器与铠甲。
这五万精骑,兵源大多来自启、房两州当地,北国之乱后,这两州便由北国人统治,至今已有十几年。他们被北国人视为奴隶,为北国驯马放羊。
这些骑兵不知大周律法为何物,只知道打下启州、房州,让他们堂堂正正做人的人姓祖,知道为他们提供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的人姓祖。
五万骑兵的副将、偏将,则大多由怀信自长安调来。
他们不是八百营出身,也是京师守军出身,常年跟着祖世德、周权打仗,对他们忠心耿耿。他们像一个个关节,牢牢控制着这五万精骑的动向。
怀信临走之前,又将军马场交由自己曾经的副手李茂接管,如今大帅一来,李茂便将大权双手奉上。
怀信挑人用人极有章法,这也让祖世德今日接手这素未谋面、凭空出世的五万骑兵,变得异常丝滑。
校场上,祖世德誓师出征。
张叙安大声说道:“逆党谋权篡位、罔顾国法,请镇西王即刻出兵勤王!”
五万骑兵齐声高呼道:“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