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为何如此羸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件事皇上发怒,太皇太后也不高兴,若是追查下来,在座世家一个也脱不开干系。
周祈安放下酒杯,面无神情,见这帮大臣已经紧张得忘了台词,便好心好意地起了个头,说道:“皇上息怒。”
听了这话,众臣随之跪拜了下来,纷纷说道:“皇上息怒!”
皇上道:“乔子言。”
“臣在!”说着,乔子言出列跪拜,利落地抱了拳。
周权正喝茶,听了这声微微抬眸。
今日侍卫的确身手不凡,也不知师出何门,招式间带点八百营的影子,想着,目光从杯沿上方望过去一眼,当即认出了那张脸,心下一沉,扭头看向了怀信,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敛了眸。
皇上坐在高堂上,说道:“朕封你为左千牛卫大将军,即日起,负责统领朕、皇祖母、母后和阿姐的贴身卫队。羽林军六千人一律撤了腰牌,由乔将军一个一个地重新选过,没本事的,全部逐出大内!”
皇上已经彻底掌握了演戏造势的精髓,哪怕即将被一锅端了的是他们的庶子、侄子、堂侄子、内侄子、远方侄子,是他们安插在大内的眼线和内应,是他们在国库挖下的一个个蚁穴,他们也不得不跪伏,高呼一声:“皇上圣明!”
周祈安端着琉璃盏,闻得盏内酒香四溢,看着这帮大臣脸贴着地、屁股朝天的模样,只觉得虚伪又滑稽。
如今羽林军尽数归了宋归麾下,打掉一帮酒囊饭袋,顺手也要安排些自己人,这些自不在话下。
怀信端起酒杯,心下也已了然。
人是周祈安问他要的,如今在八百营花名册中,宋归已经战损,活下来的是张寺卿的内侄子。
只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确信今日这一场刺杀,竟也是周祈安的手笔。
这件事他知道,大哥已经神会,义父并不知情。
用完午膳,太皇太后和太后起驾到行宫午休,皇上、郡主前往猎场狩猎。
赵公、祖公年事已高,各自回了行宫休息,没来凑这个热闹。官员中不会骑射,不愿参与的也都去了行宫休息,想在皇上跟前露露脸的便也一同上了马。
猎场内一共设了六个路线,同一路线的人需要彼此紧随,免得各自在猎场乱跑,箭矢不长眼,再误伤了谁。
皇上和郡主各挑了一个路线,剩余四个路线无人敢选,接下来便是跟谁的问题了。
怀青问周祈安道:“你跟谁?”
周祈安没料到是这个情况,本以为可以自己跟自己一队,痛痛快快打个猎,起码是跟大哥、怀信几个一块儿呢?
只是那两人早跟上了皇上队伍。
他也顿觉无趣,跟一帮老板、同僚和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敌人在一块儿玩,还要演戏,怪累的。
“皇上如今不待见我,去了便是自讨没趣,我还是转投郡主门下吧!”说着,周祈安“策—”了一声,跟上了郡主仪仗,过了会儿,又把怀青也拽上了,“哥,你跟我一块儿。”
郡主毕竟是女子,大家多少有些避嫌,跟随郡主的人寥寥可数。
周祈安与怀青远远跟着郡主队伍,见郡主身后倒是来了几个模样清俊的公子哥,对郡主百般吹捧,也不知是谁家亲眷,恐怕是眼馋这郡马之位,想过来露个脸,松松土。
“瞧这殷勤劲儿。”说着,怀青看向身侧周祈安,“有危机感了吧?”
周祈安闲闲骑在马上道:“最好都争点气,若是能把这婚事搅黄了,他们大婚之日,我必奉上大礼!”说着,见身侧草丛中有只兔子在蹦跶,便从箭袋里摸出一支箭。
只是才搭上,一旁侍卫便出面阻拦道:“郡主身后,不可放箭!”
“成吧。”说着,周祈安又把箭收了回来。
前头倒是热闹,郡主一马当先,这猎场里饲养的猎物都不怎么怕人,没有野外机敏,可惜郡主射术实在一般,箭一放,没射中,肥胖的猎物“吭哧吭哧”地逃跑。
太监激动拍手道:“郡主进步显著,刚刚就射偏了那么一小道!”
身后男子也道:“郡主果真是英姿飒爽啊!”
怀青看了一会儿便笑了,莫名想起某人在靶场射击的画面,说道:“你俩简直绝配。”
周祈安:“……”
两人跟了一会儿,都有些兴致缺缺,本想在草地上坐坐,晒晒太阳,刚要下马,那冷面侍卫又来了,说道:“请二位大人跟紧郡主,以免郡主看走了眼,再把二位大人当成猎物给射了!”
周祈安只好又跨回了马上,见侧前方便是一片连绵的殿宇,说道:“我们去那儿放放水,休息休息,这总可以了吧?”
侍卫总算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打马过去,随意将缰绳绑在了拴马柱上,怀青去放水,周祈安则在长廊下坐着等。
从远处望去,只见他一双凭栏而坐的小腿,上半身皆隐入了一根粗壮的木柱后。
前阵子长安城刚下了几场暴雨,下得气温骤降。
这两日放了晴,便也没之前那般闷热,阳光和煦,打在身上倒有些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