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一入殿,便见张寺卿大人跪伏在中央,他看了一眼,便先拜了天子。
天子没叫平身,只问道:“那日大朝会,朕封你为大理寺正,命你查办王昱仁案、汪伍案,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王昱仁府已查抄,家眷皆已押入天牢,朕问你,你可查出什么了没有?”
“回皇上!”周祈安想了想,回答道,“臣前几t日提审王昱仁八姨太,八姨太已经招供,青州那两百座仓窖的确是王昱仁私产,里面的粮食,疑似是王昱仁强行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天子打断道:“王昱仁在青州强行征收税外科配,搜刮民脂民膏,这不是万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事情了吗?还查出点别的没有?”
周祈安想了想,回答道:“回皇上,王昱仁家眷入都方才五日,中间又夹着个旬休……这些姨娘,只知胭脂水粉,吃喝玩乐,对王昱仁所做之事毫不关心,知道的实在不多,臣……”说着,他声音越说越虚,最后道,“臣还在审问当中!
通篇都是借口,没有一个成果,他知道自己说出了一个标准的错误模板。
周权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便臊得他双颊绯红,实在丢脸。
天子又问:“所以也没查出点什么新鲜的了?”
周祈安回答道:“实在是州府衙门那一把大火,把证据烧得太过干净,所以……”
皇上道:“这个情况,上回尹少卿已经反映过了。”
尹玉反映时,皇上便没给什么好脸色,老板只想看工作结果,可不想听他们诉苦。
皇上耐着性子又问道:“汪伍案呢,可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汪伍案……”周祈安想了想,又换了个话术回答道,“在微臣接手之前,汪伍已经将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臣回去便把案卷整理一番,呈递给皇上。”
虽没查出什么结果,但嘴巴上争取个积极态度,以免龙颜不悦。
听了这话,皇上一副懒得多言的模样道:“那案卷尹少卿早已经呈递过,朕已经看过了,若没什么新鲜的,你便先退下吧。”
周祈安低下头,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然后呢?”
荣国公府内,赵秉轩拉着弓,瞄着前方的箭靶,饶有兴致地问道。
探子说:“他出宫时表情有些郁闷,又有点不甘心,上了马车先回了大理寺,下午一到点便点放衙走了,径直去了满园春。后来卫老板也来了,两人喝了一晚上花酒,今天一早直接从满园春去的大理寺。”
赵秉轩问:“点妓子了吗?”
探子道:“点了。点了一个琵琶,一个唱曲儿,但满园春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唱到后半夜,两个妓子离开了,两个人都喝多了酒,横七竖八地睡下了。”
“这卫吉和他走得倒近,两个大男人进了青楼不点妓子……”说着,赵秉轩用力拉弓,又一放,箭矢正中靶心,“多少就有点暧昧了。”
昨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他也听父亲说过了。
如此看来,这周祈安还真只是个草包,那日在大朝会,也不过是会投机罢了。
王昱仁案人证物证已经销毁得差不多了,哪怕狄公再世,也未必能查得出什么。他一个年不过十九,乳臭未干,从未办过案子的毛小子,如何能办得?
但毕竟案子还捏在人手里,该跟还是得跟,该除还是得除。天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恐怕就在旦夕之间,他们该抓紧的,也还是得抓紧。
夜里像是要下雨,大风刮开了寝宫的窗子,朱红门窗随风开合,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窗幔在大风中撕扯,像一面面黑色的旌旗。
赵婉乔入住在太皇太后寝宫偏殿,独自一人捧着一盏烛灯缩在榻上,望着这空空荡荡的寝殿,只觉得鬼影重重。
她声音稚嫩,叫了声:“有人在吗?”
殿外无人回应。
往日殿外有宫人守候,她一叫便会进来,她本以为今日也在,只是无人应声,心里便更是慌了。
她又叫了声:“有人在吗?我害怕!”
依旧无人回应。
她不敢下床,只敢捧着烛灯缩在床角,一次次叫道:“有人在吗?”
“有没有人在?我害怕,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