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会的。
长安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白茫茫的一大片,白中又夹杂着一丝还未来得及落幕的新元红。那一抹红隐入反复融化又冻结的积雪之中,带着一丝破败之感。
长安百姓倒是一如既往地纷繁忙碌,扫雪的扫雪、买菜的买菜,一心专注着自己的小日子。
他们不知道青州离长安有多远,只听街市上的人说,周将军又打了胜仗回来了。
祖大帅是大周的守护神。
当年北方蛮族破城而入,在城中大肆屠戮,他们永远也忘不掉祖大帅率兵入城的画面。大帅于暗无天日之中,拯救他们于血腥弯刀之下,甚至无需军队入城,光是听到大帅已经打到了附近的消息,他们心中便又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念。
大帅来了,他们的躲藏、他们的反抗、他们的苦守才都有了意义。
这几年大帅已垂垂老矣,而当年跟在大帅身边的少年,如今也成长为一道守护大周子民的伟岸背影。
看着这一代代交替的身影,他们颇感安心。
城楼下,周权骑马踏在前,周祈安跟在他身侧。
他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明德门”三个大字,忽然有种回家的感觉。
以后这儿便是他的家了。
他是西都周祈安。
记得大军开拔那一日,青州相送的百姓绵延千里,许知府也亲自来为大军践行。青州匪患已除,接下来恢复民生的事交给许知府,大家也很放心。
官道上天寒地冻,大家都不愿多做停留,一路都在急行军,不到三十日便抵达了长安。周权叫几员副将把部队带到城郊军营,便踏入了城门。
城门通道很长,光线倏然暗下。
而刚出了通道,便见李闯、怀信迎面走了过来。
“哥!”说着,怀青下马跑了过去。
怀信个头不算很高,身姿清瘦,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有病弱之态。
相比之下,怀青比他要壮健得多。
怀信攥着他肩膀,又拍了拍,问他道:“怎么样,没给老大惹事吧?”
怀青自我评价道:“算是无功无过吧!”
周权也下马走了过来,说:“能惹什么祸?他向来是分忧解劳、体贴入微。”
李闯个头也不高,但他身材壮硕,气血旺盛。
正值春寒料峭之际,他只在单衣外披了个披风,结果才走了几步路便又嫌热,把披风也给解下来了。
看着骑在马上的周祈安,李闯道:“贤弟都会骑马了,出去放风好玩儿吧?”
周祈安说:“好玩儿。”
就是颠得屁股疼!
几人边说边走,后头有人牵着马。
怀信右手攥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声,开口道:“大帅还在南衙忙着呢,叫大家先回府沐浴休息,晚上大帅府上家宴,给大家接风洗尘。”
周权轻声问:“咳症怎么又严重了?”
“每年冬天都这样。”
冷气一入喉,他便嗑得没完没了,到了夏秋症状倒是会缓解许多。大夫说,若是能到南方休养几年,恐怕也会好上许多,但他哪有这闲功夫,大周如今又何来南方?
周权又问:“长安近来还太平吗?”
“一言难尽啊,老大。”说着,怀信抬头望了望那白茫茫的天,见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打了下来,“改天再说吧。”
几人步行到了永宁坊门口,李闯、怀信便回了南衙,三人则各自回了府。
将军和二公子回来了,将军府比过年还热闹。
周祈安准备礼物也准备了小厮、丫鬟、仆人们的份儿,自然还有王管家的,把鼓鼓囊囊的绸缎包裹一打开,里面首饰、配饰、手把件应有尽有。
他叫大家自己挑,便进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去了。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了浆洗干净的中衣,周祈安便一头载倒进了柔软温暖的蚕丝被——还是家里好啊!
他盖上被子小憩了片刻,小厮玉竹便敲了敲门走进来,在他床边轻声道:“二公子,将军说时辰差不多了,叫二公子准备一下,该去国公府给国公爷和夫人请安了。”
他说了声:“知道了。”便下了床。
几个小厮便帮他穿戴、冠发,随便这么一摆弄,整个人便精神了许多。小厮又往他革带上系了枚海棠玉佩,披了件狐裘,而后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