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面一段路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等走到永福巷,远远就看到他家门口聚集了四五个人。
沈祝山脚步顿了一瞬,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人,手里拿着棍,还踹他们家那扇本就破的门。
沈祝山身子发冷,他只这么一露身,那几个人就发现他了。
沈祝山僵硬着身子,抬起来腿,装作如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假装只是路过。
“哎,小孩!”
就在沈祝山即将离开自己家门口的关口,他还是被一个人喊住了。
“你认识这家的人吗?”
沈祝山摇了摇头,好像很茫然:“不认识……”
那人没多问,看沈祝山的样子,摆摆手让他走了。
沈祝山背后流下来冷汗,往前拐过弯,在一个光找照不进来的墙角,才敢大口喘气儿。
他扶着墙,刚喘了一口,突然后面伸出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后一拖。
沈祝山不由睁大了眼,受惊地疯狂挣扎起来。
沈显海拼命捂住他的嘴:“嘘!嘘!是我,是我!”
沈祝山听到了他的声音,没有再挣扎,往后顺着他的劲,被他往里拖拽。
又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他们家门口那四五个人,看怎么也等不到有人,终于骂骂咧咧地走了。
眼看着他们走远,沈显海放松了下来,他从兜里掏出来打火机,又用烟盒碰了碰沈祝山,给他让烟。
沈祝山心里正翻江倒海,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现在心头,他伸手用力给他推了回去。
沈显海不怎么在意地收回来,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塞进嘴里,还说:“你小子还挺机灵。”
沈祝山闻到沈显海身上传来的酒臭味,他重新开始喝酒了。
两人走回家里,沈祝山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门,等走到堂屋,他把书包往地下一丢,终于爆发一样:“你又干什么了?他们为什么会找到家里?!你不是说你在外面赌那个赌场被端了吗!”
“大半夜的我说你个小兔崽子乱喊什么呀!你想把他们再招回来是不是?”沈显海伸手把烟灰抖了抖,脸上的沟壑很重,这会儿心里也是烦躁:“这是外头的人,这就是咱们溪县的。”
“前几天跟厂里几个人吃饭喝酒,喝了酒拉我们去咱们这摸了几把……”
沈祝山脑子里“嗡”地一声,“那怎么办?”沈祝山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他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看着不说话的沈显海,心里头跟沉了一块石头似的,“我问你那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高三了!”
沈祝山闭了闭眼:“你不如从一开始别回来!”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屁用!”沈显海是经历过太多风浪的人,纵横酒桌赌场,是个老油子,没脸没皮又心理强大,虽然这事是有点棘手,但是哪次不棘手?
沈显海用断了两根手指地那只手,颤颤巍巍接过烟,吐出来一口:“大惊小怪什么?”
他看了沈祝山一眼,甚至还想批评他两句:“要不是你这摩托车不让卖,我手里要有钱也用不着跟他们这群人借,还催我的债……”他嗤笑一声:“让他们等吧!”
沈显海老鼠一样狡猾,借了债玩过了瘾头,就开始跑路,最危险的一次被抓到剁了手指,他跪在地上磕头说下次一定还,催债的竟然信赌鬼的话,沈显海别说得了十天的期限,得了半天他也是一定是要溜的。
沈祝山几乎忍无可忍,听他不知悔改,还在这里摆这副风轻云淡的姿态:“你不是说你金盆洗手了吗?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你能拍拍屁股走人,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我真是倒了八百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你怎么不…”
“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老子!”沈显海上去就是一个大巴掌兜脸扇了过去。
沈祝山这回没躲,沈显海的手劲不小,一下下去沈祝山的脸迅速地肿了起来,他站在那里用恨得通红一双眼:“你直接把我打死了事。”
沈显海看着他的眼,眼睛里的恨意,他缓缓收回了手。
“哎。”沈显海跌倒一样坐了下去,不得不承认,他这次失误了,他怀疑那天吃饭的酒里有东西,也怀疑那天有人出老千,怀疑赌场和厂里的一些人有勾结,但是这个场所里就是这样鱼龙混杂,沈显海是瘾头大,但是他不在家里玩,没人能找到这里。
他看着沈祝山,记得他这个儿子跟他早逝的妻子长得有点像,但其实让他现在想妻子的样子,也想不太起来长什么样了,他又看看沈祝山,平时跟自己喊喊嚷嚷的,大逆不道的不孝子,结果碰到外人就吓成这样了,可怎么说呢,这也是他老沈家的独苗了。
沈显海外头欠下的孽债太多,知道他招惹的这些人里有哪些是亡命徒,万一要是被谁发现他沈显海还有一个儿子,那……
沈显海总不能绝后啊。
“你去你同学家住一段时间吧。”沈显海坐在凳子上,烟雾模糊了他的脸,他说:“这事我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