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之事,惨烈如斯,表面看似是为了阻止顾涯翻案无错,可为了阻止他翻案付出这般代价,会不会有更远的原因?
阿吀试着推翻自己常规思路,若阻止翻案和起战不是相悖的呢?
这一句在脑海浮现之后,阿吀原是站着,却腿一软坐到了椅子上。
桑甜在旁磕着瓜子,被阿吀这动作弄得一惊,她忧心道:“姐姐,近日你多愁思,在想什么啊?”
她瞥了眼阿吀写的纸张,乱七八糟的,又见阿吀脸色苍白,推了推人肩膀:“姐姐?”
阿吀闭着眼睛,吞了口口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开口问:“现在什么时辰?”
“约莫酉时三刻。”
她话峰一转扯得相当远:“你觉得红渊庄主长得和陆裴像吗?”
桑甜使劲摇头:“这说得有些天方夜谭了。”
阿吀抬手给自己掐眉心,像是对着桑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人人都晓得如今是六位皇子,两位太小的暂且不提,只说前头四个。老大贪迷享受,二三四皇子皆是优秀又如何,又不是藩王制。想造反的条件不多,不如内斗来得迅捷快速。大宁国力不弱,宰相治国,宋家安邦,这种境况下想要造反简直是痴人说梦。难不成是有人想搞什么反什么复什么那一套,别搞笑了!”
“陆家从大宁建国之初就是尊贵,身为世家之首已是是功名利禄占了个全,想要什么?还是和家族无关是陆裴自己想要什么?当皇帝?至于吗?特么的在逗我?”
她语速快得桑甜都没记住几个字,不过也被说得心扑通扑通跳得发慌:“姐姐,自打银杏不在之后你就焦急得厉害,多思伤脾,又致情志不畅,容易血瘀,你放松些才是啊。左么也不急,我们才下山三个月不到啊。”
阿吀脑子停不下来,想个没完没了,甚至想到自己如果有弟弟明煦的脑子,就不会难为至此。激得她抓了自己写的那纸就往自己嘴巴里塞,愣是给嚼了起来。
她不管桑甜在旁边跳脚,恨恨地腮帮子动个不停。
等嘴里纸张完全吞下去,阿吀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桑甜被她这幅样子感染得跟着一道急,她是不知道要该急什么就是了。
“你去抓个靖洲出名的老学究过来,年纪越大越好。”阿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桑甜啊了一声。
古时少有当代历史文献记载,就算有私人修史或者时政记,也多是在权贵阶层,不可能大规模传播。
阿吀想清楚了解大宁历史,抓老学究是最方便快捷,还能听老学究分析分析。
她稍稍解释了目的,桑甜就匆匆忙跑出去办事儿。
阿吀也不管那门关没关,她想要平复心中压力与焦灼,脑袋开始哐哐撞床柱子。
她需要疼痛。
越多的疼痛越好。
可有人见不得她疼。
孟青榕也知晓自己进阿吀屋子不合适,可他于一楼处瞥见阿吀行止,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挡在了阿吀额头同床柱之间。
阿吀额头少了痛感,抬头有些迷茫地望着眼前人,见是孟青榕,她眼神就更迷茫了。
孟青榕微微侧头,并不直视阿吀眼睛,开口道:“会受伤。”
阿吀烦躁地走到右边床柱子继续撞,孟青榕又将自己手挡在她额头前,阻了她动作。
她被扰得脾气上来,手一挥,骂了句“:“你起开!烦不烦!”
这一巴掌让孟青榕捂着脖子,他是没想到阿吀挠人有一手,其脸上并无怒容,而是道:“明媚姑娘,你心神不稳”
他后半句还没说完,瞳孔因震惊微微放大,阿吀还在骂人,嘴里沾了血迹之后,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流了鼻血。
孟青榕几乎是下意识地取了帕子给人擦拭血迹,阿吀没仰头,还在烦躁,两人一拉扯,就坐到了脚踏上。
是以,顾涯带着个小丫头进来,见到的便是孟青榕坐在阿吀身侧,他左手抚着阿吀后脖颈处捧着人脑袋,右手则拿着青色巾帕给阿吀擦鼻血。
他离阿吀离得极近,近到顾涯都觉得他的鼻子快贴到阿吀鼻尖。
醋意燃烧。
顾涯反而浅笑着上前,提醒了句:“我来吧。”
孟青榕还觉着没什么,起身让了位置将刚才那副场景解释了一遍,还道:“顾兄你去寻丫鬟该是带着明媚姑娘,常年伺候在身边的人,得合她心意才好。”
阿吀鼻孔里还堵着帕子,闻言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处的人。
干巴巴的瘦,一张小脸儿清秀着,年岁最多十四,不若银杏貌美,可其揪着身前衣裳布料忐忑模样和当年初见银杏时候如出一辙。
阿吀脑袋被恐惧湮灭,嗡地一声情绪如掀起海啸,她脱了鞋子就朝人砸了出去:“滚啊!用不着你!”
她心神不宁,根本砸不中人。
门口小姑娘被吓得眼眶子红得厉害。
穷苦人家养大的孩子,比矜贵娃娃能忍得多。
林雀憋着害怕捡了脚下绣花鞋,道了句:“姑娘,我什么都会的,做衣绣花,尤其是做饭,都夸我手艺好。”
阿吀哭得将另一只鞋也砸到小姑娘身上,鼻血在流,语气更怒:“我教你滚!听不懂吗!”
这一声吼得大。
吼得林雀眼泪下来,可她不敢哭出声。
屋里屋外,整个客栈都只能听到阿吀的哭声。
顾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可她样子太可怜,他说不了什么,只能将人搂进怀里不停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