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吀眼泪如断线珍珠,话里惶恐越发浓厚:“我害怕,我怕我连银杏都护不住,我真能帮你翻案吗?又真的能阻止了坏事发生吗?我太怕了,我怕还会有人会无端枉死,我更怕陆裴要真是个坏的,银杏会性命不保。”
她的发丝在指间拂过,顾涯清楚记得,第一次在湖边捡到她时,她发丝脏枯成了什么样子。如此爱美之人,潦倒成乞丐,可见她无丝毫求生之意。
后面也多是,吃回醋,就能跳河。
完全不将自己生死当回事。
她对自己性命无太所谓,却对其他充满生机的人事物充满了珍惜欣赏,她这份隐匿在张牙舞爪下所怀有的柔软,教他心里尤为动容。
这样的一个人,后来长出生机,竟皆是为了帮他。
顾涯不知晓愿意为一个人去死的分量重,还是愿意为了一个人去活的分量更重。
只是不知晓从何时起,他再无法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想要更多日子,同她一起的日子。
顾涯从背后拥住她,胳膊收紧,脑袋搁在她颈窝处去亲了亲她下颌,他道:“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我才不用你陪。”阿吀抹了一把脸,用脚去踩他鞋子:“你说我贪慕虚荣我可一点没忘!”
言毕起身,姿势扭捏地往马匹处走。
顾涯是真的错怪了阿吀,他自己也知晓,心里不觉烦与腻地跟上去在她左侧哄着认罪。
阿吀不理他,头歪到另一侧哼唧,顾涯就又绕到其右侧继续认罪。
待二人身影渐行渐远,再骑上踏星赶路,阿吀便在颠簸里累得睡着。
她精神太紧张,中途经过驿站,太阳穴都跟着突突地跳,这茬儿安排好后,到了枫桥镇她已是饿得胃都痉挛。
等跟桑甜几人汇合,没了银杏阿吀也不太想住院子,找了间客栈安顿了下来。
此时已过戌时,阿吀才吃上了今日第一顿。
一碗清汤小馄炖而已,并无多少油水,可里头那点肉吃得阿吀犯了恶心,吃到一半就跑出了客栈吐了个稀里哗啦,将胃里酸水都吐了出来。
顾涯眉头紧簇,担忧地端着茶水在旁给她抚背。
桑甜蹲在一侧捉了她手腕替其把脉,有点着凉而已好在没什么事,取了随身瓷瓶里一颗药丸子喂她吃了下去。
阿吀起身,抚了抚胸口,她漱了漱口,再迈过门槛没管孟青榕与竹叶目光,被桑甜扶着先去了屋里休憩。
顾涯站在楼梯口,望着二人背影,眉头皱得更紧。
孟青榕道:“枫桥镇到云城需得半月时日,明媚姑娘如此食不下咽顾兄最好还是替其寻了一名厨子随行在侧才是。”
竹叶不好意思道:“都怪我。”
顾涯没回二人话,转身将阿吀没吃完的馄炖一口气吃了干净,他没着急回房歇息,而是一头钻进了客栈厨房。
孟青榕跟在后头也钻了进去。
都说君子远庖厨,竹叶想到桑甜吃了他做的东西那苦瓜脸,脚上磨磨蹭蹭磨磨唧唧也朝着厨房去了。
后半夜能听到厨房里老板娘偶尔传来的几句惊呼。
“这菜不是这么切的!”
“你们怎么这么浪费粮食,这么多菜叶子都不要?”
“火候很重要,大小得宜,诶呀!”
“你们三个大男人真是造孽啊!”
三人皆是武林高手,刀工了得,论处理菜食细微处也能拿捏得宜。唯独这火候与佐料搞得一塌糊涂,顾涯还算好些,不算完全不会,可后来尝了,远远不及银杏。
再待赶路,吃食这块儿顾涯没再假他人之手,他自己盯着,孟青榕跟在后头揽了个打下手的活计。
竹叶是手艺太差,被勒令不允碰了粮食。
阿吀就这么渐渐能吃些东西。
行了七日,到了一大城靖洲,此城多岛,靠水为生,颇为富贵。
阿吀心绪放松不下来,虽在进城时候夸赞了靖洲景色与兰城不遑多让,但一进客栈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顾涯让桑甜守着人,他则不知去了哪里。
孟青榕与竹叶不想远走,坐在堂厅处守着两个姑娘屋子,两人时不时说些有的没的,打发闲暇。
屋内,阿吀正提笔在宣纸上,简略写下她从遇到顾涯之后所遇到的地点、事件、人物。
金陵、红月赌坊,陆裴。
锦城、赤霞山庄、武林大会、红渊。
九格司、凌云阁、抓捕犯人。
浔阳、陆裴。
阿吀圈住了红渊与陆裴的人名,在旁打了个问号。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到底是什么?
陆裴说她那番猜测有个极大漏洞,道是不该对顾涯进行围杀。
那话太合理,不得不教她思索这漏洞之后有没有更深的逻辑。
阿吀便又提笔写下顾寒舟、李素雪、顾涯。
以及,掀起战争、阻止翻案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