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住霍仲山,头垂下来,呜咽着失声痛哭,断断续续地问:“顺哥出来了吗?他还好吗?我…我不敢,不敢去看。”
他带赵顺坐上救护车时,赵顺面容惨白,手脚冰凉,仪器不断地发出尖锐警报。
只记得那些人说,那些人说,病人没有生命体征了……
霍仲山摸着方时勉垂下去的脑袋,语气很轻,像是在哄一个脆弱的孩童,“还在抢救,不要担心,我带了心脏方面很厉害的医生过来,等他情况稍微好转,就带他去安和治疗,用最先进的设备和疗效最好的药物,他不会死的,赵家把他养的很好,很健康。”
“你救了他,很及时,勉勉做的很好。”
“是吗?”方时勉泪眼朦胧地抬头望向霍仲山。
这一眼实在可怜,像是被丢弃之后忽然又被主人找回去的小狗,尾巴耷拉着,只敢远远地跟在人身后,委屈迷茫,不敢确定。
“相信我,你救了他,很及时。”霍仲山抚摸着少年不断颤抖的脊背,像是在抚平那颗不安的心,“赵顺一定不会死。”
“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第一次见面的晚宴,无人的盘山公路,还有这次的高架桥。
这样一个看似脆弱、不堪一击的小家伙,却永远都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就像是一颗有着固定轨道的小行星,不会超出自己的领域范围,却会在自己的轨道上坚毅不屈地前行。
方时勉慢慢停止哽咽,偷偷擦掉眼泪。
两人重新走到抢救室外的走廊时,那手术室门口的红灯还亮着。
赵老师夫妻两人平时感情很好,从没红过脸的人此刻却在相互埋怨对方。
方时勉把周围看了一圈,却没看到赵佑的影子,赵爷爷和赵奶奶也不在。
师母看见方时勉,一把抱住他哭了好久,赵老师赶紧过来把她扶到旁边的座位上。
“打电话让爸妈来一趟吧!”师母脱力地坐在长椅上,雪白的墙壁将她的脸也照得雪白,只有眼睛,眼球上的出血连成一片,格外可怖。
赵老师站在长椅旁边,颓然地靠在墙上,摇摇头,“不行,爸妈他们受不了这个……”
赵顺姨父姨母也纷纷点头,想宽慰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师母把双手撑在膝上,捂着脸又哭起来,“万一…万一顺顺,有什么好歹,他们疼了他这么多年,岂不是……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赵老师摘掉眼镜,在额头上狠狠抓了几下,转头看到方时勉和霍仲山,勉强提起精神,对着方时勉道:“小勉,这次多谢你,你帮我们找到顺顺,还让霍先生找专家来帮忙,要是顺顺这次能过了这关,老师真的……往后赵家说得上话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这句话的承诺是很重的,赵家虽然近些年看着落寞了,但赵老爷子还在,他是最讨厌什么特权,却不代表赵家没有,只要他们想,赵老师根本就不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机关小学老师。
他们这些人的一句话,在某些方面,比那些真金白银还要管用!
方时勉听了却并不好过,他掩下心头一闪而过的酸涩,抬头问:“老师,顺哥今天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赵老师叹了口气,“都是老二不好,和我们吵架,那浑小子一个不乐意就摔门跑了,顺顺一听到他说再也不回家,急得满屋子乱转,但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是哄好了的,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是打定主意要去找老二。”
方时勉疑惑,“他怎么出来的?”
“他自己走楼梯下去,小区警卫今天又恰好换了新人,他虽然知道我们家情况,但是对不上脸,顺顺平常看起来又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把他放出去了……”
这样的巧合。
就像是上天在故意开玩笑。
师母在一旁听着这些话,似乎要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她甚至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换给赵顺,好让他顺利从手术室出来,继续无忧无虑的长大。
走廊里还有一个从始至终没说话的黑衣便服,短短的寸头,后脑勺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霍仲山先带方时勉去处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原本霍仲山是想跟进去,但方时勉非常坚决的拒绝,霍仲山表面上没说什么,等方时勉从房间出来之后便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方时勉脑袋里琢磨事没注意,回去之后还一直和赵老师说话,霍仲山在旁边站半天,最后无可奈何,不轻不重地在他后颈上捏了下。
少年下意识仰头,轻轻颤了一下。
被触摸过的那片肌肤慢慢发红,那抹红一路烧到少年耳朵上。
霍仲山盯着看了会儿,缓缓收回手。
明柯走过来,与方时勉点头示意之后就把手里的iPad递给自家老板。
霍仲山接过后看到待办事项里十几分钟后的线上会议,见方时勉状态还好,便先去开会。
他其实想把方时勉带在身边,开完会再一起回来,只不过方时勉很不愿意,并且表示自己现在很良好,什么结局都能接受,还是决定陪着赵老师他们一起等待。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赵顺还是没出来,只有医生带着护士又出来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师母几乎要晕死过去,赵老师这会儿也忍不住暗自垂泪,赵顺的姨父姨母神态沉重的低声安慰着。
“没事的没事的,顺顺是有福分的……”
而就在这种氛围里,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出现了。
又或是,一个最不该此时出现的人,出现了。
赵佑。
他穿着单薄的校服,袖口上有些暗红色的血迹,手握着拳攥得很紧,步伐很慢,纵然平时表现得叛逆无畏,面对这种事情时,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惶恐。
第34章
只是赵佑内心的慌张并没有被父母注意到。
师母不愿意看他,呼吸急促,发着抖把脸扭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