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内的两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暂停了所有动作。
齐小弟狼狈地爬进大屋,抬眼就看到他姐拿着一把扫炕的扫帚挡在身前,满脸的泪痕。
见到是他,齐家红吃惊极了,说:“小弟?”
接着,她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你怎么才来啊……”
听到这话,齐小弟脑子嗡得一声,站起来就冲对面那个陌生的男人冲了过去。
“谁让你碰我姐的!”
男人满头满脸的红痕,都是之前被齐家红拿扫帚打的,毫无防备下,险些连他眼睛也给戳瞎。
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见一个大小伙子冲进来,一腔怒火有了发泄的地方。
“操你妈了,不是你家让我来的?日个球,当老子是好欺负的!”
他生得粗黑矮壮,拳头有力,又经常在路上混,和车匪路霸打交道,在打架上很有些手段。
齐小弟全凭小年轻的一腔热血,实际上压根不是男人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对方摁在地上暴揍。
齐家红急得不行,拿着扫帚疯了似的打在男人身上。
“不许打我弟!你不许打他!”
但男人这会儿打红了眼,扫帚打上去只当挠痒痒,根本不管不顾,只将两手握成拳头,一拳又一拳冲着齐小弟脸上招呼。
齐家红扔下扫帚,满屋子找打人的家伙儿,但居家生活,哪有那么多的利器。
她在柜子上的针线簸箩里看到一把老式剪刀,刀头太久没磨,已经钝了,连肉皮都戳不破。
可再没有其他合适的工具了,齐家红心一横,抓起剪刀就要朝男人冲过去。
这时,屋外的齐老太把木棍扔进来,喊道:“接着!”
齐家红眼前一亮,拿起了木棒,高高抡起,冲着男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男人动作停顿,下一秒,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砸在了齐小弟身上。
齐家红慌忙推开男人,把齐小弟从他身下拉出来。
齐小弟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窝黑青,两条鼻血留下来,口齿不清地说:“姐,我来救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
齐家红抹着眼泪,把弟弟从地上架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反锁着的屋门。
齐老太正等在门外,忙不迭地迎上来,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拿手帕给齐小弟擦脸上的血污,又抬起另一只手,笼了笼齐家红乱糟糟的长发。
齐大嫂远远地站在一边,忌惮地看着这对姐弟。
刚才她被齐小弟打了两棍,又眼睁睁看着齐家红把她姨弟给打昏过去。她平时在家里嚣张跋扈惯了,可现在还真有点怕。
见俩人离开了大屋,她才小跑着冲进屋里,不住地摇晃她姨弟。
“你醒醒,快醒醒!哎呀,这齐家红把人打坏了,这可怎么办啊?家里这回要摊上事儿了!还有我家的玻璃,今天晚上还怎么让人睡觉啊?!”
齐老太听到了她的话,冷冷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齐家红架着齐小弟,一脚深一脚浅,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小屋的门嘎吱一声响,齐老头推门出来,咳了两声,沉沉道:
“你们要去哪里?家里被你们弄成了现在的烂摊子,你们就想一走了之吗?”
齐小弟的脸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他艰难地扭着头,对齐老头说:“如果不是你们非要逼着大姐和大嫂家的姨弟相亲,还把她和那个人关在屋子里,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齐老头骂他:“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
齐小弟悻悻地不说话了。
齐老头又骂齐家红:“你是怎么做闺女的?不听我的话,也不听你大哥大嫂的话,为了自己日子过得舒服,不要彩礼要工作,谁家有你这样不孝顺的闺女!”
齐老太试图劝解:“不是闺女的错,是我,是我想让她有个班上,不然去了婆家也被人看不起……要不然我和贺家说说,让他们补点彩礼钱?再说,闺女现在不是交工资了吗?”
齐老头指着齐老太骂:“闭嘴!要不是你自作主张,和贺家说什么要工作,哪会闹成现在这样!废物!养你有什么用!一辈子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临了临了还给老子使绊子!当初就应该听我娘的不娶你!”
“还说交工资,当初说的是一个月五十块,现在才拿到二十五块,一年也才三百块,要几年才能把彩礼钱挣回来?!别人家的闺女上了班就交工资,工资是工资,彩礼是彩礼,你倒好,工资彩礼混一起,合着就让自家人吃亏!”
齐老太被骂得不敢作声,低着头抹眼泪。
齐家红哭着说:“我当你们是亲爹亲哥嫂,你们却只想着拿我卖钱!现在是新中国了,婚姻自由,我是个独立的人,你们谁也别想拿我的婚事赚钱!”
齐老头怒道:“我管你是新中国还是旧中国,中国人的老礼就是孝大过天!只要我一天是你的老子,你就得一天听我的话!”
齐家红不听他的,架着齐小弟往门外走。
“不许走!”
齐老头怒道:“你今天敢出了这个门,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齐家红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仔仔细细看向院子的每个角落。
从破了窗户的大屋,到院子里搭着的简陋棚子,再到逼仄狭小的小屋,以及站在小屋前的齐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