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齐小弟不懂,只是急道:“爸!”
齐老头终于开口:“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你老实点,不该管的事不要瞎管!”
齐小弟似乎明白了,似乎又不明白。
“可,可那是大姐啊!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屋内陷入难堪的沉默中,只能听到干燥烟叶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
忽然,又是一声尖叫!
“你别碰我!妈!妈!爸!”
听到声音,齐小弟握着门把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背上青筋毕现。
炕头上,齐老头喊他:“过来,坐这儿来。”
齐小弟转头看了齐老头一眼,很难说那一眼中藏着怎样的情绪。
齐老头敲烟灰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我不管你和大哥他们在想什么,可那是我姐!”
终于,下一秒,齐小弟用力拽开了小屋房门。
虚空中,小象向前一步,迈出了小圈子,绷断了绑在脚腕上的铁链。
随着门开,澎湃的春光从外面铺天盖地倾泻进了小屋,将屋内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齐老头下意识举起胳膊,遮住被光晃到了的眼睛,模糊视线中,只看到齐小弟光着脚向外奔去的背影。
屋门自动合上,小屋又陷入一片昏暗中。
齐小弟出了小屋,这才看到大屋门口围了好几个人。
齐老太举着两只手,啪啪啪地用力拍门,一边拍一边喊:“开门!开门!放我闺女出来!你这是要吃枪子的!快开门!”
身边齐大嫂拽着她胳膊,试图把她拉走。
“妈,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姨弟家庭条件好,家红嫁过去不吃亏!”
也不知齐老太瘦小的身体上哪里迸发出的力气,竟硬是赖在门口不动,任凭又高又壮的齐大嫂怎么拉她都拉不动。
“你妹妹有对象,有对象了!她是要和贺家结婚的!谁让你把你姨弟带家来的?!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你打量我老了就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坏心眼吗?!”
拍不开门,齐老太气得指着齐大嫂鼻子直骂: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是要害我闺女?你们做哥嫂的就这么想把亲妹子卖个好价钱?!我告诉你,家红的老子娘还在呢,轮不到你们当家做主!你把我闺女放出来!放出来啊!”
齐老太的尾音凄厉极了,几乎劈了叉,像是老鸦护窝最后的惨叫声。
齐大嫂也恼了,骂道:
“你在这里装什么亲娘,全家谁不知道,齐家红是绝不可能嫁到贺家的,家里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他贺家一分钱彩礼不掏就想娶走,我告诉你,没门儿!要不是你个老婆子作妖,贺家连想都不要想!你为了你闺女有个工作,对家里是一点不顾,我实话和你说,别说你大儿子了,就连你老头子和小儿子都对你有意见!”
听到这里,齐老太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傻了。
合着全家都知道,就瞒着她和家红两个人?
齐大嫂乘胜追击:“你好好想想,将来到底是谁给你养老送终?别为了个要嫁出去的闺女,和自家儿子离了心!以后大儿子不给你养老,小儿子也不管你,你出去讨饭都吃不着热乎的,死了也没人埋,更没人给你上坟烧纸!”
齐老太哆哆嗦嗦地哭了,老泪纵横,浑浊的眼泪淌在满脸的沟沟壑壑上,
她张了张嘴,苍老干涸的喉咙里发不出一声哽咽。
齐大嫂自以为胜利,冷眼旁观,也不去拉齐老太了,就那么看着她哭。
这下老东西还不服软?
但出乎齐大嫂意料的是,齐老太一边哭,一边缓慢抬起手,继续拍打着屋门,哀求道:
“开门,开门,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闺女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当奴才,你开开门吧……”
还敢拍门?!
齐大嫂一怒,拽着齐老太胳膊就往外拖,直拽着她摔倒在地,丝毫不顾这是一个六旬老人。
眼见齐老太要被拖走,说时迟那时快,齐小弟抓着一根用来顶门的粗木棍冲了上来。
“放开我妈!”
闷闷两声响,木棍砸在人身上,齐大嫂痛叫一声,吃痛松手撒开了齐老太。
“妈,你没事吧?”
齐小弟急忙问道,但齐老太却抓着小儿子的手,急得词不成
句:“你姐,你姐!”
齐小弟说:“妈,别担心,我马上就救我姐出来!”
他放下木棍,捡起板砖,退后两步,抡圆了胳膊,朝着大屋明亮的窗户砸了过去!
玻璃应声而碎,他举起木棍,将破碎的面积扩得更大了些,直到能容一个人进去。
接着,他拿衣服裹住头脸,扒着墙,跳起来从破窗里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