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小秘境灵气稀薄,且没有四季更迭,只有日升月落。
日子长了,二人熟悉了一些,谛闲方位感与记性甚好,后面上药也越熟练。
而季清鸢背上的伤口在谛闲每日蒙眼换药中,终于开始艰难地收敛、愈合,不再狰狞地翻卷着皮肉。
然而,灵力被死死压制的窘境并未改变。
想要恢复力量破开这秘境,唯有依靠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引气入体,如凡人初踏仙途般,一点一滴地积累那稀薄的灵气,再缓慢地冲刷和拓宽被压制的经脉。
且修为被压制,没了灵力护体,原本习惯辟谷的人如今又需要依靠进食维持体力。
于是,于是他们在溪边汲水,在林间采撷,在竹檐下听雨声簌簌。
在这方被遗忘的秘境竹屋内,在外赫赫有名的剑修天才和清冷佛子每天都在上爬下钻地寻觅林间溪边的吃食。
这方小秘境别的不说,景色不错。
溪边成了季清鸢最常去的地方。
被困在这灵气稀薄的方寸之地,又因伤势初愈行动受限,练剑也不方便。
她不似谛闲那般能静心枯坐一整日,她喜欢坐在溪边那块较为光滑的青石上,看准了溪间的小鱼小虾再一个跟猛地弯下腰去。
架势很大,收获很小。
往往是背上的伤口又裂了,但一只虾都没捞到。
季清鸢在溪边溅起一大片水花时,谛闲大多在不远处的竹林中静坐调息,可那清心咒念到一半,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溪畔。
溪边的姑娘俯身时,几缕乌黑的丝滑落颊边,被水汽沾湿,贴在颈侧,随着她动个不停的肩膀轻轻摇曳。
溪水映着天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那是一种全然不同于佛殿千人诵经、香烟袅袅的充满烟火气息的生动。
谛闲捻着佛珠的手指,无意识地停顿了一瞬。
这姑娘,太好动了些。
背上的伤刚结了痂又能被她弄裂开,她自己够不着,但也不会开口叫他帮她。
往往会拖到第二天他再次蒙着眼给她上药时,她才会心虚地趴着鸵鸟一样不敢说话。
谛闲是个话少的人,这么个连天机都不肯透露的人,次数多了,也被她这番执着摸鱼抓虾的动作弄得颇为无奈,隐晦地劝了她一句莫要过于执着。
季清鸢不怎么听劝,但对着这位日日辛苦给她上药的佛子自觉还是有些愧疚。
她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转而在溪流探索着,采撷那些附着在潮湿石壁上、散着微弱荧光的、形似木耳的奇异菌类。
或是小心翼翼地翻动苔藓,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在睡觉的小鱼小虾,试试能不能吃上点肉。
黄昏时分,是这幽蓝秘境中光线最柔和、也最像外界的时候。
薄雾中的荧光仿佛也带上了暖意,季清鸢会用洗净的石片做一个简单却形状奇怪的锅,里面盛满清冽的溪水,放在几块垒起的石头上。
下方燃起一小堆由干燥苔藓和枯死菌类点燃的篝火。
火苗跳跃,舔舐着石片底部,出轻微的噼啪声。
她将采来的可食菌投入水中,看着它们慢慢在渐渐滚烫浮着气泡的水中翻滚。
没有盐巴,没有调料,只有食物本身极淡的鲜甜气息在微温的水汽中氤氲开。
一开始两人没这么熟,季清鸢一般只端端正正地坐着烧火不敢说话。
后面现谛闲这人包容性极强且情绪颇为稳定后,她胆子大了些,会自顾自轻轻哼唱起一些不成调的、零碎的小曲。
谛闲总会安静听着。
她的声音清灵,如同玉石相击,在这空寂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种脆弱的生机。
溪水潺潺,篝火噼啪,不成调的哼唱悠悠飘散。
记住的曲目不多,季清鸢往往唱着唱着就跳到了别的曲子。
没办法,谛闲不和她说话,她只能自己唱唱,系统也不和她说话……
不对,什么是系统?
季清鸢哼唱的动作一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仰头看去,见谛闲静静坐在一边,不受丝毫影响般端正坐着,垂眸轻轻拨动一串檀木佛珠。
薄雾飘起,小溪潺潺,微风拂过不远处的竹林,竹叶摩擦,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