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在晚饭后回来。
青雀已梳洗过,坐在卧房玫瑰椅上练琴。楚王进来,不叫她起身,只递给她一个锦匣:“看看?”
放下琵琶,青雀接过锦匣打开。
里面是一根花朵几乎有人手掌大小的碧玉芙蓉簪,簪头簪身用整块玉石雕成,色艳无杂,在灯光下显出通透纯净的深绿,雕工细腻精巧,芙蓉莲瓣或直或曲,灵动如生。
“看你最爱碧玉,这是今年收到的成色最好的。”楚王问,“喜欢吗?”
“喜欢!”青雀高兴地站起来,走到妆台前,在发间比了比,“明日就梳灵蛇髻戴它。”
“喜欢就好。”楚王在她身后一笑。
在铜镜中,青雀与他目光相视。
烛光映着他们的眼睛。
灯火金黄,他的瞳孔墨黑,手中花簪碧翠,她的笑却在烛光摇曳中,升起了朦胧的淡红-
楚王府的颜色也一日比一日更添喜意。
即便没有王妃,王府内宅的运转依旧有条不紊。除夕临近,楚王也一日比一日更忙碌。李嬷嬷忙于同严嬷嬷、季长史等一同筹备新年,在云起堂的时间渐少,新年的新衣却一箱又一箱送到了青雀面前,数量和衣料、花色都远超孺人该有的规格。
这是楚王摆在明面上的偏爱。不论众人心里怎么想,青雀听到的只有“恭喜”。
在正式换上新衣的当天,除夕的五更,楚王便已离府入宫朝贺。
同他一起入宫的,只有李侧妃。
不必入宫的青雀,一直睡到卯正二刻,才慢吞吞睁开眼睛,轻手轻脚拉开床帐,笑着对正等她起床的碧蕊芳蕊说:“新年了!”
过年了!
她活过了这一年,女儿也活过了这一年!
今天之后,就又是新的开始了!-
楚王府不必入宫的五名妃妾,在两位嬷嬷的安排下,齐聚在花园的花间玉人堂,先在一处庆贺玩乐。
楚王没有王妃,大郎不便入宫,他早知会过静雅堂,也不必带二郎入宫。
二郎又在前两日有些着凉咳嗽,李侧妃请过太医来诊治,说要他在房中静养,是以今日,李嬷嬷和严嬷嬷也没去静雅堂带他过来。
花间玉人堂里只有日趋相熟的五人和大郎,几人更没了顾忌,在花园里一日玩得尽兴。
天将日暮,宫宴已散。
回府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李侧妃一路都在调整呼吸。
二郎的病,偏就在这几日,正是孩子都在帮她一起请走殿下。
车停。扶住琴音的手,她稳住身体下车,一抬头,就望见了正把马鞭丢给侍从,要走入府门的殿下。
“殿下!”顾不得那许多了,她立时唤出声,“殿下稍等!”
几丈外,楚王停下了脚步。
看着快步走来,神色殷切的李氏,他目光稍凝,想起了前两日严嬷嬷报上来的,“二郎着凉咳嗽”的消息。
第69章只论君臣,不论夫妾原来,这就是妒忌……
一年之前,楚王府的侧妃李锦瑶无论如何也不会料想得到,自己竟会有做出如此举动的一天。
——当着众多侍女、侍卫、仆从的面,真正像一个不受宠、不被夫君在意的妾室一样,心急地、卑微地唤住殿下。
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想。但殿下也看向了她。殿下没有忽略她。所以这算不得什么。她本就是妾。她是殿下的妾。侍妾呼唤夫君,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羞愧的?
她再不做,难道还要像从前一样独守房中,只能看着旁人得宠吗!
“妾身……妾身还有话要说。”
持续了五六个时辰的朝贺、宫宴,已让李锦瑶身心紧绷到了极点,疲惫非常。可想到这就是殿下离京前她唯一的机会了,她还是扬起在镜中练习过千百遍的,忐忑又期待的笑脸,不算顺畅地开了口:
“今日、今日是除夕,即将新年了。偏二郎前两日着了凉,有些咳嗽,太医叮嘱不能出门,今日也没能去和大郎团聚。他正一个人在静雅堂睡着,我想先回去看看他,不知殿下、殿下能不能——”
“我也去看看。”
“能不能同我——”
李锦瑶根本没想到这就成了,在原地愣了几个呼吸还不敢信:“……殿下?”
“你先去,我随后到。”楚王淡淡移开视线,命人,“让她上软轿。”
从坐上软轿,到回静雅堂的这一路,李锦瑶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直到下轿,她脚下还软绵绵的,扶住侍女才能站稳。
四周一望,不见殿下的影子,她慌忙问:“方才殿下真说了会来吗?”她是不是不该上轿,该和殿下一起过来的!
“殿下是说了随后就到。”琴音忙说,“小姐别急,稍等一等——许是殿下在前殿还有事——小姐快看一看妆,再抿抿头发!”
“我妆花了?”李锦瑶更慌了。
“没有没有!”琴音忙道,“好着呢,只
是请小姐自己看看还满意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