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师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追问道:“你有未婚夫?你这样的性情竟也有未婚夫?从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藏得也太深了。”
于怀鹤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寡言,没再回答。
未婚夫归雪间在一旁默默听着,将一切看在眼中,觉得于怀鹤没必要这么坦诚。
毕竟他只是一缕游魂,不可能真的出现在人世间。
于怀鹤的要求很简单,不过一两个时辰,炼器师就将幕离制作完成,属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临行前,他还不忘叮嘱于怀鹤,说成婚时别忘告知自己,到时候要送上一份大礼。
出了炼器师的洞府,四周无人,于怀鹤拿起还未收至储物戒指中的幕离,罩在归雪间虚无缥缈的身上。
猝不及防下,归雪间呆了呆。
幕离外的白纱长约六尺,垂坠而下,堆积在地面时如莲花般盛放,层层叠叠,隐约可见内里的身形。
一个简单的幻术,无中生有的创造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归雪间的存在。
好一会儿,归雪间回过神。
白纱经过炼器师的处理,身处其中,视线并无阻碍,他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拨开薄纱的缝隙,深入其中,停在了归雪间的身前,好像是要握住他的手。
归雪间歪了下脑袋,和白纱外的于怀鹤对视,很是不解。
于怀鹤道:“幕离能够模拟步态,但不能控制速度,太快或太慢,你都会被撞到。”
归雪间眨了下眼。
所以于怀鹤的意思是要为他操控幕离?
只有每时每刻的观察,对幕离完美的掌控,才能切合归雪间真正的步调。
听起来很难,但归雪间没有怀疑,无条件的相信于怀鹤。
但是这样只要触碰到幕离不就行了吗?
短暂的停顿后,于怀鹤继续道:“而且,白纱很长,别人以为你看不到。”
作为站在幕离旁的人,于怀鹤好像有引导的职责。
归雪间想了想,好像也是。
虽然无法触碰,归雪间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于怀鹤的掌心中,很迟疑,也很小心,真实的肉。体与虚无的魂魄间有很少一点的重叠。
于怀鹤也回握住了归雪间的手指。
就像是隔着生死的距离,也可以真的触碰到对方。
*
大多修士是追求清心寡欲,但到底没有成仙,不是无欲无求,闭关数年或是几十载出来,也要用玩乐消磨时间。
星斗城正是以此闻名修仙界,在一众仙城中也算得上名气最大的几座。不是城中有多少修为高超的修士,而是交通方便,往来之人不计其数,三大商会也盘踞于此,城中有诸多取乐之道。
归雪间死的太早,只有十八岁,又从未走出过那个小院子,活着时是个没见识的人,死后也是个没见识的鬼,看什么都很新奇,对星斗城有很大兴趣。于怀鹤便在城中寻了处府邸住下,就像普通的游人那样,每日与归雪间一同出门,探索星斗城各处。
斩杀第一魔尊之后,年纪不大,修为臻至极境的于怀鹤一时间名声大噪,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并不喜欢出风头,几乎没有公开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城中行走,身旁的过客每一个能认得出他来。只有三大商会的消息灵通,登门拜访过几次,但也不是要求于怀鹤加入商会,只是广结善缘,愿意为于怀鹤提供一切所需。
于怀鹤一一拒绝,没有接受。他一贯轻装简行,储物戒指中的东西十分简单,除了那日在拍卖会购入的价值二十万灵石的白纱,生活甚至可以称得上清贫了,是一个没有低级爱好,不能被讨好,心无旁骛的人。
然后,归雪间发现自己错了,于怀鹤并不清贫,反而十分奢侈。
有些时候,归雪间只是对某些珍奇多看一眼,欣赏了片刻,没有占有的意思,于怀鹤也会将其购入,摆放在租下的府邸中。
无论昂贵还是廉价,于怀鹤似乎对价格并不在意。
最开始,归雪间尝试过阻止,但拦不住。
于怀鹤的灵石不多,但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宝物不计其数,在拍卖会都售出高价,花掉的灵石与此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直至后来,房间都摆不下了,于怀鹤又一个一个挑选,将房间装点得很华美,问归雪间喜不喜欢。
归雪间有点怀疑于怀鹤突然多了这个爱好。
有了那顶幕离,归雪间在星斗城的一个多月里,没再被别人穿过身体。一般人也不是没长眼睛,非得撞上来。
有一次,于怀鹤在临湖的看台定了个好位置,欣赏即将开始的天女散花,又发现隐藏在人群中沾染着血腥气的魔修,外出解决掉这个意外。
归雪间一如往常地留下来,有点无聊地看着雾气从茶盏中升腾而起。
……他想和于怀鹤在一起,即使有血。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看台,不够私密,与外面只隔了一层帘子。路过的人眼尖,认出幕离用的是珍贵的天蚕丝,不请自来,上前搭讪。
归雪间搭理不了,也不想搭理。那人兀自表演了一番,得不到回应,似乎受了很大侮辱,正要发作,于怀鹤却悄无声息地重回房间。
归雪间的哈欠打到一半,有忽然有了精神,对着于怀鹤所在的方向,软绵绵地叫这个人的名字。
平日里,于怀鹤习惯收敛灵力,不会引人注目,也没人能探查得出他的真实修为。此时此刻,他视线笔直地看向那人,泄露了一点气息,房间内的灵力浓郁到了近乎可怕的地步,可以撕碎大乘期下的一切修士。那人吓得不轻,知道惹了大麻烦,连声道歉认出,灰溜溜地跑了。
于怀鹤一步一步走到归雪间面前,俯下。身,伸手拂开白纱,摘下悬挂其中的玉佩。
归雪间微微皱眉,觉得白纱好像是自己这一缕游魂的衣裳,被一点一点拨开,展露在于怀鹤的面前。